“翰林里头多少大官人,走上去的才叫人高看,走不上去的便是守着闲职。”
吕娘子道:“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这些农户子,若没科考那条路子,能爬到京城来。瞧瞧这些农家哥儿,进了京便多么急不可耐的想融进官眷里头。”
“谁说不是。倒是有探花郎家眷这么重身份在,消遣起来比那些个来蹭席的末流小官儿,商贾人家有意趣得多。”
吕娘子勾起嘴角:“只怕是要将他在翰林的大人的颜面也给丢了去。”
说罢,她慢悠悠斜了身侧的妈妈一眼:“你怎还在此处立着?”
妈妈领了话,前去与那贾夫郎通了气儿。
贾夫郎多欢喜,他压着不吱声儿,转拉着萧元宝道:“哥儿,在此处干站着也结识不得甚么人,咱一道去顽投壶罢,人多,容易结交了人。”
不等萧元宝张口,贾夫郎就拉着人往里去,嘴上还说着:“便是耍不来,咱与那些人喝彩,也比在外头强是不是?”
他低声还在萧元宝的耳前多贴心道:“咱封了厚礼来,甚么都不耍,人也一个不识,岂不是白可惜了那些礼。”
萧元宝没说不肯,但听他这么说,倒觉得他更有人气儿了些。
这朝走到里头去,只见园中置得有一个青铜细颈壶,外有两只耳。
中置两个陪侍的下人,一个手上端着投壶箭,一个端着抽签桶。
站定,萧元宝正想问贾夫郎规投壶的规则,这贾忻意却一捧肚儿,轻轻哎哟了一声,与萧元宝道:“我这肚子不知怎的好疼,只怕是今早吃了甚么不干净的东西闹了肚子。”
“哥儿,你先耍着,我一会儿便回来。”
萧元宝眉心一动,心下起了些微妙的情绪。
“我陪你一道去。”
“怎好意思教你陪我,一会儿臭了你去,安心在此处顽,我去去就回。”
言罢,贾夫郎便虚捂着肚皮受下人搀扶着去了。
不等萧元宝退出,那其中一名陪侍下人见着来了新人,已然行了上来。
“公子抽签吧。”
萧元宝不知所以,客气道:“我初来,不知规则,还请告知。”
“公子按照所抽的签做便是。”
萧元宝见着众人的目光都望了过来,不好托大半晌不肯动弹,便抬手抽了一支签。
上头红字写得是诗签,往下又有小行黑字,秋菊诗。
陪侍道:“公子的签是吟诗签,需得吟两句秋菊为题的诗。”
萧元宝微顿,他还从不曾这番耍过,不知投壶还能有这些花样。
场上围于一圈的人低语:“不晓得是谁家的公子,瞧着十分体面,竟也来参加这般投壶,不知是头回来的,还是为着讨上头人好的。”
“那鲍家的还真狡猾,捂着肚儿跑了,留个一问三不知的哥儿在局上,瞧着都教人心里头慌呀。”
在高处的吕娘子摇着团扇,半掩着嘴角间的笑意。
“满园花菊郁金黄,中有孤丛色似霜。”[1]
萧元宝脑子中过了些写菊的诗句,最后选定了这两句。
这诗句是说满院子的菊花如同金黄色的桂花一般,中间独有依丛颜色却雪白像霜。
微有些一语双关的意思,秋日园子里都摆得有金菊,恰好他又穿了玉白的衣裳。
此时正躲在外头偷瞧内里场景的贾忻意眸子一睁,颇为不可置信:“他,他怎还会诗?”
“许是捡着两句背过。”
伺候的人与他道:“恰好今日运气不错,瞎猫撞上了死耗子。”
贾忻意听得这话,心头稳了稳。
他大字不识,哪里通甚么诗书,只晓得萧元宝对出了诗,却不晓得其中合景的意。
然则他不懂,上头的吕娘子却懂,凭借这一句诗,便可晓得萧元宝不仅识字,还通诗书。
她偏头看了身侧的娘子一眼:“瞧来,我今日倒是受人戏耍了去。”
“你勿要气,人都来了,既有些东西,不妨试一试他的根底?瞧着可是能结交的人。”
吕娘子闻言没做声,许是先前的话说得教她有些没脸面,但她贯是能屈能伸,没应身边的人,也还是同场上的陪侍使了个眼色。
“公子的诗吟得合情合景,好才情。请再抽一签。”
陪侍得了示意,与萧元宝道。
“怎吟了还抽?”
萧元宝不解。
在萧元宝身旁的一位娘子好心与他道:“头回上来耍,得一回抽三签。若尽数完成了签上内容,能拿彩头;若是没成,就……就罚吃酒。”
萧元宝会意,心头顿时明悟了些东西。
眸子在场上扫了一眼,还不见贾忻意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