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北南与方有粮虽是旧交了,可举人老爷这般携礼上门,还是教方有粮面上格外的增光。
两方的亲戚长辈都对他很是热络客气。
方二姐儿挺着个肚子,早早的也前来帮着操持,倒教他们家的郎君提心吊胆的跟在身后,只怕磕了碰了有个好歹。
三哥儿成婚不过小半年,却已然有了不少夫郎的模样,比之成亲前稳重了好多。
萧元宝听闻孙婆子说连方老爷子都来了城里,要与祁北南一同前去与老爷子说了会儿话。
方家三兄弟妹簇拥着两人,也都一道进屋里去说话。
方家日子好起来,与老爷子打了一把能推着走的轮椅,病了这些年的老爷子年纪大了,气色和精神气头倒是瞧着比早些年瘫在床上时好了许多。
大抵也是儿女都陆续成了家,日子过得都还不错,心中压着的大石头也挪开了。
“我好阵子没见着宝哥儿了,长高了好些,出落的愈发是好了。这要是乍然教我在外头瞧着,只怕一时还认不出来。”
方老爷子笑眯眯的与萧元宝道:“小时候就站在我那病床边上,才比床铺高那么一截,如今好是高挑了嘛。”
萧元宝道:“也是怪我。我当是常回去瞧方爷爷的,教方爷爷瞧我都眼生了。”
方老爷子道:“哥儿大了嘛,就当往外头走,长见识开眼界。大郎常都有来瞧我,总与我说你和小祁在城里好,我听着欢喜,现在就很好嘛。”
“老爷子这朝既来了城里,倒不如就在城里住下养老。小宝还能常来瞧瞧你和孙婆婆。”
祁北南受敬着,方家人拿了椅子要他坐着说话,几兄妹反倒是立着。
“这把轮椅打的多好,在村子里头却都不好推出门去。”
方有粮接话道:“清芳同我说了几回,教我成婚后将爹娘接来城里,我与二姐儿三哥儿也都劝,就是不肯,非得在乡里守着那几亩田地。”
“今日整好,北南,你快替咱兄妹几个劝劝。”
“家里现在日子是好过了些,可到底是那几亩薄地养出来的,要没人看照了,教卖了去,我和老头子都舍不得呐。”
见着儿女又说起这事情来,孙婆子不由得看向祁北南,好似两方都在等他为着这件事给个裁定似的:“我与老头子在村里过着也踏实,没甚么不好的,又习惯了乡里的日子,只怕来了城里住不习惯,又教孩子们费心。”
祁北南见此,道:“老人家年纪大了,舍不得离开家头也是寻常事。只是孩子孝敬长辈是应当的,如何说起费心不费心的话来了。”
“要我觉着,来城里住是好事情。不单一家子在一道热闹,老爷子身子不好,这才城里不论是拿药看病,总是比村子上要方便许多。”
“再来方大哥现在县里当差,唐娘子也要照料豆腐铺上的生意。二老也是不在城里与他们一道住着,岂不是教他们挂心么,平日里当差忙生意已然疲累,再还得村子和城里频繁奔波,岂非更劳累。”
二姐儿道:“是啊,娘,我如今身子也重了,你和爹在城里,待着孩子生了,还能隔三差五的见着外孙。”
“是这些理。可那些田地如何是好。”
祁北南见二老应承,却又心中为难不答应。
老农人靠着几亩薄田地吃饱,又还养育大几个孩子,对田地的感情怎么能不深厚。
他想了想,道:“不如这样,二老来城里住。家里那几亩地就放到庄子上,唤庄里的佃户打理着,如此一来田地不必卖出去,留着也不会荒废。如何?”
祁北南都这样说了,老两口也不好再寻旁的话头来说不好。
方老爷子见此,松了些口:“要是田地教萧大郎管着,我们俩倒是放心。”
一屋子人,不由得都欢喜了起来。
祁北南和萧元宝在方家吃了席面儿,又前去闹了洞房,家去时天色已然不早,夜幕早将整个岭县笼罩其间多时。
夜里城中的寒风呼呼吹的响,街市上鲜少见着个人影,沿街的灯笼亮的怪是寂寥。
祁北南理了理披在身上宽大的斗篷,伸手将缩着脑袋,把下巴藏进脖颈间毛茸茸围脖的人拉进了斗篷里头。
他圈着萧元宝的后肩背,道:“还是得打一驾马车才好,春夏秋月里也就罢了,冬月里这般出来一趟实在是冷。”
萧元宝缩在祁北南的身侧,慢慢的走着。
巷子口喧嚣的风教更大的披风给挡了去,祁北南的体温比他高,他如此贴着人觉着很暖和。
“我觉着这般也挺好的。”
祁北南听闻这话,嘴角上扬了几分。
他也觉着好,不过也舍不得萧元宝受冷。
“坐车子也是能挨着坐的。”
萧元宝扬起眸子看了祁北南一眼,只觉得满心的喜欢。
他藏在斗篷下的手,轻轻碰了碰祁北南的手背,见祁北南眸光柔和的看着他,然后再两只手都牵握了上去。
冬月里头,县里下了场雪。
萧元宝在库房里搬出了一个三角莲花铜制炭盆出来,这还是祁北南中举的时候外头的人送的。
从箱子里开出来时他就很喜欢,预备今年冬里拿来烤火。
现在下了雪,整好能用了。
正当是唤了刘妈妈去灶屋取些黑炭,把炭点起。
铁牛跑进来说,赵郎君送了一长篓的炭来。
萧元宝前去瞧,发觉竟然是上好的白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