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萧元宝窝在被窝里头,他趴在枕头上,有些睡不着觉。
想着明日一早就要去见师傅了,既是欣喜得心中像有小鸟在飞,可又没底儿,或是说有些害怕。
虽这些时月和祁北南在一块儿性子变得活泼了许多,可底子里头还是怯的。
这般积年累月下来的性子,并非是一朝一夕间就能抹去彻底改掉。
此番要去接触生人,忍不住的就要去想,新师傅甚么模样,是胖胖的呢,还是瘦瘦的。
萧元宝忧心着,不晓得师傅会不会喜欢他,也怕自己事情做不好,教师傅生厌。
总之他东想西想,在暖和的被窝里久久睡不着。
甚至觉得褥子盖着有些发热,将脚丫子伸出了些被窝,凉丝丝的,心里头才算是平复了些下来。
一夜都是梦。
第28章
蒋夫郎住在猫儿坪上, 距萧家倒还不远,腿脚快些,一刻钟的时间也就到了。
清早上, 祁北南收拾准备了些东西, 这头遭去蒋夫郎家里,虽说是见见人,可礼却要备上。
也是没想到里正会引荐介绍,今朝就叫上门, 否则他也能提前去城里采买置办。
萧护扯了一对水鸟出来,祁北南把家里搜罗了一圈,实在没甚么好送人的东西, 且祁北南事先也不晓得这蒋夫郎喜好些什么。
山货不孬, 甚么人家都送得上手, 可单只这一样未免礼薄了些。
最后祁北南决定把正要给萧元宝裁做里衣的那匹篾黄云纹的细布给捎上, 这布匹虽明亮鲜色了些, 可到底是匹价儿不贱的好布。
布匹无论男女老少都用得上, 便是不知人喜好, 送这些也不会出错。
先拿了布这头先顶用着, 到时候再带萧元宝上城里买新的便是。
外在他又封了个红包,一贯又两百文, 图一个吉利。
虽他觉着准备的礼品未必能够送出去,可送不送得出去, 和拿不拿得出手是两回事。
不能因为人家不要,就不去用心准备, 人瞧了会觉得不诚心。
祁北南与萧护在这头拾腾好, 萧元宝自也穿整齐了衣物,又洗脸净手漱了口。
他今儿盥洗格外认真, 手脸擦得干干净净的,牙也细心刷了两遍,希望自己整洁一点能给师傅留个好一些的映象。
晨时的雾方才,一家三口带着东西便朝猫儿坪去了。
蒋家的一方院儿不大,甚至说有些小,足足比萧家窄了一半去。
昔年蒋夫郎还十分年轻便死了丈夫,没留得一男半女的,他那夫家算盘打得响,想他改嫁给亡夫的兄弟,如此省下一笔礼钱和一场席面儿。
蒋夫郎不肯,娘家却又不接他回去,真叫他进退两难。
彼时尚也年轻的赵里正已然从他爹手上接到了里正的职务,蒋夫郎便托人给他写了一封信。
后头蒋夫郎便来了岭村,先是借住在赵家里,帮着张氏带赵大哥儿和赵二哥儿。
赵里正那会儿才做里正不久,自要稳根基,没少招朋宴客,蒋夫郎那时已有些手艺在身上,每每帮着做菜,来吃酒的人都说好。
他在村里扬了名,慢慢有人请他去帮忙置席,从三五桌子人,再到十几桌子人,手艺愈发的醇熟。
往后他挣了些家资,便独自出来劈了个小院儿住着。
一晃去了好些年,大伙儿都快忘了他昔年还借住在赵家,许是热闹场上几乎都能见着他,教人觉得他就是土生土长的岭村人一般。
为此他本不收徒弟,赵里正开了口,凭借当初的情分,他都会答应。
不过这也都是前话了。
“来了。”
蒋夫郎听到扣门声,从屋里头出来。
他一人住,院儿门常闩着。
出来就一眼先瞧见了个头最高的萧护杵在门口,冷头闷脸的,虽在一个村子几十年了,互瞧着还怪是有些眼生。
门一开,他便见着了昨儿在赵家那个会说话的祁北南。
再朝下,是祁北南牵着的一个白乎瘦小的小崽儿。
蒋夫郎打量了萧元宝一下,尚未说什麽,只见那孩子一双发圆的大眼睛露出了怯生生的神情来。
他自来是去抱那些笑欢欢的奶娃子,一上手就要变脸哇哇哭的严峻相貌,当初还年轻的时候,在赵家带那俩哥儿,虽自己并未凶过俩孩子,却是比他们老子还能震慑人。
两个孩儿不听话了,张氏一开口说小表叔可来了,孩儿撒野得是再厉害,也得停下来四处张望一番。
他瞅这小崽儿性子也不是个跳脱的,听张氏说后娘待他不好,只怕是性子更弱。
再瞧如今又是两个男子拉扯着养,难为还想着送出来学点手艺,他也不是那般喜好端着架子为难人的。
到时候再把这孩子吓结实了去,哭着不肯再来学,只怕他表兄弟还以为是自个儿不乐意收徒弟了有意为难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