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文字记录下来的闷油瓶,是会有烟火气的,但真实的他,看着我的时候,那眼神中极致的淡然,会让我瞬间回到和他初见的时候。
这我和胖子也讨论过,胖子说,我也是特别的,因为我能感同深受这种淡然,虽然我只活了这么点年份,却也越来越像闷油瓶一样。
但我知道,共情永远无法到达完全的感知,我只能模仿而已。
闷油瓶朝我们走来,一步,两步,三步,六七步。
他走到了我们身边,我回头看刚才他的位置,他已经不在那里了。
不纠结了,我心说,我们走不上去,他便走下来了。
第18章 雨村笔记 上卷(18)
我心情特别好,这一天沐浴在阳光下,但这一天生意不怎么样。我靠在收银台上看外面冷清的门面,就老是傻笑。
很多事情想的特别通透了,就会开心,我也忽然更加清晰的知道,这个农家乐意味着什么。我们要盖的宅子意味着什么,我的内心很安定。这些就是雨村的门户,事实上并不是任何人都能进入到雨村的情景中去,那他们可以在这里止步。也可以大醉一场。
人各有志,不是每个人都要像我们这样。但随着夜色的降临,我也知道今天有一件事情,要去处理了。这件事情在我心里萦绕了很久,也做了很多试验,虽然我有些厌烦,但总要有人去最终解决。
沙场老板当天晚上,一个人从沙场下班,他叼着烟回到车上,已经没有了早上的惊魂未定。但脸上的戾气,还是非常明显。
这种人其实记不住恐惧和敌人的强大,满脑子都会是自己的屈辱和报复,这也是我觉得不舒服的原因,我不喜欢被人惦记。
他发现我在后座的时候,吓了一跳,但是也瞬间恢复了冷静了。
“你还想怎么样?”
“找你聊聊。”
“你不会真的动手的,但我也知道你不好惹,就算了怎么样。”
“你不会算了的。”我对他道:“聊聊清楚吧。”
沙场老板就冷笑开车,我对他道:“去喜来眠。”
喜来眠没有其它人,他应该以为闷油瓶和胖子都在,但并没有,我们已经打烊了。闷油瓶和胖子已经回去了,不过胖子没有收拾完桌子,我清出了一张桌子台子,拿出两盘冷菜,开了啤酒,给他倒上。他看着我:“这是要交朋友?”
“有些问题要问你。也有一个故事要你和说说。”我靠在座位上,组织了一下语言。
他非常镇定,如果遇到任何一个不是我们出身的人,都很容易最终被他心理压制,但我现在只觉得麻烦。
“先说个事吧,几天前我在这里做设计的时候,看到前面的竹子里,有一个人影子,像一个竹子做成的人,在黑暗中看着我。”我喝了一口啤酒:“那东西,如果普通人看见会特别吓人。不过我不是很在意,因为我见的多了,但很快我朋友来接我,那东西也不见了。”
“第二天我去那个位置看了一下,发现一种可能是闹鬼了,鬼能控制这些竹子扭成人的形状,要么就是有一个臂力惊人的人,爬在几根竹子之间故意吓我。以我的经验,我觉得这种事情,大概率是有人在搞鬼,也许有人想吓唬我,然后在镇上传播农家乐闹鬼的消息,让我生意开不下去。”我说道:“这是挺幼稚的想法,但也说明一点,就是搞这事的人乐在其中。”
沙场老板看着我,不说话,我继续道:“所谓乐在其中,就是这种人内心里没有边界,恶作剧装鬼吓人,让别人的生意开不下去,对于他来说,都是一种娱乐。这种想法甚至是随心产生的念头,只是在找乐子而已。他也不怕被拆穿。”
“我觉得当时他是这么设计的,就是先装鬼吓唬我一下,我心理防线破防,有点害怕了之后,他就从黑暗里出来,直接威胁我,让我给他利益。但是他没有想到我根本不害怕,那他跳出来就觉得有点愚蠢,所以他最终就打消了这个念头,之后我朋友来接我,他本来以为我是一个普通人,后来就对我产生了兴趣,就跟着我们的摩托,去了我们村里,他一路跟着我们,偶然看到了一个女孩子,那女孩子年纪小,抽烟有个性,很漂亮,这哥们就忘记了要搞我的事情,开始被那个女孩子吸引注意力了。”
沙场老板的脸色开始有点变化,他想插话,我对他道:“你最好按照我的节奏来。”
我看着他,我知道此时自己的表情非常难看,因为我没什么耐心。
沙场老板看着我,几次想用气势把我压过去,但他内心已经松动了,所以这种把戏就不太灵了。
我继续道:“于是第二天,这个女孩子爬山的时候,他跟踪了那个女孩子,并且在女孩子落单的时候,用装鬼的方法吓唬了她。”
“他那个时候的欲望是很明确的,之所以选择了吓唬而不是猥亵,其实是因为他知道如果对女孩子下手,他在这儿是逃不掉的,这里的人际关系太简单了,他很容易会被查到,但在这种求而不得的欲望下,他选择了吓唬那个女孩,这是一种变态的发泄,但女孩子被吓到了,失去了注意力,离开的时候,不小心失足掉入了缝隙。”
“然后,那个狗日的就走掉了。”我看着沙场老板的眼睛:“那个缝隙非常难以寻找,掉下去要么直接摔死,要么就可能被困死,我觉得只要是个男人,即使是被下半身冲昏了头脑,此时也应该冷静下来,假装是巡山队员,把人带到缝隙的边上救人,也总算是有恻隐之心的,但是这个狗日的,直接就走掉了。”
沙场老板看了看我,露出了一个难看的笑容。我问他道:“现在问你第一个问题,你觉得,他还算是个人么?”
第19章 雨村笔记 上卷(19)
破绽是什么?我是如何意识到这些事情前后都有逻辑的。
和诡异的奇妙冒险不一样,现实生活的逻辑,一般都是直线。现实生活中所有一切发生的事情,如白纸黑字一样清晰。
首先是有人不希望我开农家乐,这是其一,第二,我开业之后,店里就开始闹鬼,第三,我们是在当晚闭店之后,见到的那个女孩,见鬼和见女孩是同一天。第四,这个女孩第二天就出事了,出事之前和朋友说老看到竹林里有东西,第五,女孩出事的时候也看到了竹林里有鬼影,并且受到惊吓。
如果这真是个竹子鬼,那就是一个注意力特别涣散的鬼。
但如果是一个人,逻辑就非常清楚了。有人大概率因为我,注意到了那个女孩子。这个事实我一旦认定,那前后推理是否绝对的正确,也不重要了。
我们目光交战了一会儿,他就忽然笑了。
“你怎么知道是我?”沙场老板并不紧张,似乎是想到了即使如此,我也没有太多办法对付他,所以他就笑了起来。“我不怕你,你说的是真的又怎么样?这事又不是大事。”
“当时李大户来找我谈判,说过一句话,开餐饮黑白两道都要摆平,基本上这句话是指黑道。女孩子的烟我拿出来看过,和我朋友衣服里的烟头,不是一个品种,你跟踪我们的时候,把烟头随意丢弃,那女孩子看到了烟头,以为是我朋友抽的,她包住烟头丢到我朋友衣服里,作为恶作剧报复,那烟头上,手指夹的部分,有很少的黄沙,我是学建筑的,我知道这种沙子是河沙。”我喝了一口啤酒:“后来一查附近做黄沙的生意的,就知道了你的名字,你手臂强壮,而且是这里的地头蛇,三次斗殴进拘留所,一次猥亵洗脚店的店员,那么巧出现在小姑娘失踪的山上,而且和李大户是股东关系。”我看着他:“李大户也未必是真的愿意和你合作吧,是因为你威胁他入的股,所以他看到我,就几乎不敢再和我对视了,因为李大户在你身上吃过一次亏了,这人比较懦弱,害怕恶霸,他来威胁我,也是你让他来的。”
沙场老板就看着我,皱起眉头:“你到底是什么人?”
“女孩子现在没事,但你的行为非常恶劣,所以我来找你买黄沙,想顺手教训你一下,但你竟然没等我,我本来想算了,那天心情好,毕竟女孩子没事,但我又想了想,在我这里吃饭的小姑娘很多,你如果老是盯着我找麻烦,说不定什么时候,你喝多了,又看上我的顾客,那我这个农家乐就开出孽债来了,所以——”我看着他:“可惜不能直接宰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