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炳烛用夹烟的那只手拇指轻轻挠挠自己的鼻梁,眼中溢出了一种说不出的狂热。
“你不是说,你不相信巧合吗?”
洪柚怔住。
崔炳烛继续道:
““恰巧”是他听到我们要分开跑后在第三层楼突然拉近了许多距离,给了我们死亡的压迫,迫使我们不得不在第三层楼分开……又“恰巧”是我跑在前面,有足够的空挡转弯跑向医院的三楼,而你那个时候由于和他的距离实在太近,靠着下楼的扶手才能不减速转弯朝楼下继续逃,可如果你要在三楼和二楼跑出楼道口,势必要在走廊的隔墙区域减速,否则你会撞在墙上,可你已经没有了减速的机会,因为他距离你实在太近了,只要你减速,他的斧子就会落在你的头上。”
“你不敢减速,你只能去一楼,顺着楼梯口冲出医院,那是你唯一的选择。”
“而我来到三楼的时候,发现他没有继续追我,所以我停了下来,这个时候,我恰巧听到外面的动静,那时你被他扔出了医院,我本来要查看你情况需要去到一楼,因为只有在病房内我才能隔着窗户看见你,走廊里并不能,但“恰巧”的是……那时候三楼有间病房的门是打开的,于是我走了进去,于是我看见了你,你也看见了我。”
洪柚挠着头,仔细想了想,摇头道:
“太牵强了。”
“真的太牵强了。”
“你说的每一个“巧合”,都有许多个分支可以继续发展,那是他不能控制的。”
“就像是我们在三楼分开这件事,如果你当时再稍微耐心点,或再稍微慌乱点,继续朝着二楼跑去,那他的计划就失败了。”
“因为我记得,我记忆中唯一确定的事,就是“病人在三楼”,这一点我非常确定。”
“他修正我的记忆,必须是有一个病人在三楼,否则就不是将“错误”修正为“正确”。”
崔炳烛脸上露出了一个微笑,脸上的狂热变得更重。
“是的,站在事前或者事后,我是有很多种选择。”
“一旦人面临死亡的威胁,强烈的求生意识和理智结合一定会让人在短时间内做出一个对自己暂时最有利的决定,而这并不受我们自己的思绪控制,因为我们的思绪……没那么快。”
“那是我们的本能。”
“就像是你看见有东西朝着你的眼睛飞来时,本能会让你在一瞬间闭眼来保护自己,然后才是身体做出闪躲的反应。”
“事后你当然会说,在那个时候你闭上眼睛是一种巧合,你完全可以不闭眼,可你真的觉得……那是巧合吗?”
“你的那个朋友似乎对于人在危险时候的本能剖析得很透彻,这样的人,一定曾经无数次经历过同样的生死危机。”
“他是什么,士兵?还是杀手?”
洪柚明白崔炳烛脸上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狂热了。
他在崇拜宁秋水。
“都不是,他坚持说自己是兽医。”
“兽医?你确定?”
崔炳烛的表情忽地古怪。
洪柚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继续聊下去,而是接着刚才的那个话题,只是说着说着,她的声音忽然弱了下去,鬓间渗出了冷汗。
“还有一件事我不懂,那就是当时我在医院外面和你对视的时候,我的身体完全动不了,那种能力应该不是宁秋水能拥有的……”
她话并没有说完,表情已经发生了变化。
因为洪柚想起了一样东西。
那就是在龙虎山上,刘承峰给宁秋水的那个黄色锦囊。
里面……有一张符纸。
——“眠”。
难道,宁秋水当时对她使用了“眠”?
回忆起那个时候,洪柚当时确实有觉得眼皮昏沉,想要睡觉来着。
想到这里,洪柚的后背已经完全被冷汗打湿。
倘若,这一切的一切都不是巧合,而是宁秋水刻意为之……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可怕了?
甚至连他们的未来行动都能预测到?
“好吧……假如,我是说假如,之前我们经历的一切都是宁秋水设下的“局”,那他“纠正”我记忆中的“错误”有什么意义呢?”
“我的意思是,我能明显区分出这之前的前后发生的“时间”不同,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啊!”
“这根本不是“纠正”,而是……”
洪柚话还没有说完,便被崔炳烛打断了,后者呼出了一长口烟,眼皮微抬:
“你当然能分得清,毕竟你我没有病得那么重。”
“但是……“始祖病人”分不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