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今早,在思鸿阁的正门前,楚照衡被扣下的那一瞬,茵茵惊恐无措的反应做不得假,为了楚照衡,茵茵什么都愿意妥协,连她自己都愿意。
他心生疑窦,压不下去,那便去查。
这一查,才知道,原来在茵茵心中,他连兄长这个身份都不是最重要的。
当年远赴边关,若非他事先知道了平安符的事,又出声询问,怕是茵茵永远也不会给他。
不光如此,还有那些送去边关的信,从来都不是只他一人的!
陆景阳深吸了一口气,胸口犹如被一块巨石堵住,他在将军府看到被搜出来的回信堆叠成小山时,只觉难堪异常。
楚照衡那些从边关带回来的东西全部都在将军府中,被小心翼翼地收着,一件不差。
可见收到礼物之人的郑重。
当时,楚照衡是如何对自己说的?
——族中姊妹众多。
呵。
他竟然信了!
他以前从不觉得茵茵有什么在乎的东西,哪怕是对父皇,她也不过是权宜之下,哄父皇一点欢心罢了。
直到今日,他在将军府看到的那些东西,才头一次知道原来茵茵也有这么在意的人。
温柠真的被吓到了,她脑中飞速转着,想着要如何才能将大哥摘出去,可当初说那句话的人是楚照衡,她便是想将罪责揽到自己身上也不知要怎么开口。
她完全顾不上藏住情绪,慌乱全都写在了脸上。
“茵茵还觉得他无罪?”
温柠张了张口,她想说事情都过去许久了,能不能就这么算了?
可这番话说出来,只会更加惹恼对方,但要她给大哥定罪,她无论如何都是说不出口的。
她咬了咬唇,说道:“这些事皆是我不好,太子哥哥要罚便罚我,大哥于社稷有功,太子哥哥宽空大量,能不能原谅这一次。”
此言一出,陆景阳几乎彻底死心。
他眼底并无多少波动,那些失望难受早已经在将军府经历过了,他在将军府枯坐了许久,强忍住立刻来思鸿阁的冲动。
若是那时候来,只会是自取其辱。
他道:“茵茵不止不爱我,茵茵半点都不在意,情爱一事是我逼迫你,可兄妹情谊呢,茵茵唤了我这么多声太子哥哥,心中在乎的又是谁?”
他原本已经说服自己,茵茵还小不通情爱亦是常情,可如今他又要如何说服自己,连在做兄长这一层,都比不过旁人。
在茵茵心里,他从来都不是第一位。
陆景阳面色难看至极,他一退再退,换来的不过是一番自以为是的感情,事实过于难堪,让他心生迁怒之意。
他掐住温柠的下巴:“茵茵是不是觉得本宫舍不得动你?”
“本宫是舍不得,但对楚照衡却不是,他几番藐视天颜,按大恒律法,本宫大可以斩了他!”
温柠倏然一颤:“你说什么?”
她抬眸,死死盯着陆景阳,又问了一遍:“你说什么?”
陆景阳尤不解气,他掐着掌心,想看看她究竟能有几分惊动,继续道:“不止是楚照衡,乃至侯府,本宫大可以一并查处!”
“至于要按一个什么样的罪名,全凭本宫心意。”
“便是抄家下狱,也使得!”
温柠只觉血气翻涌,只一瞬,她眼睛就红了,几乎是想也未想,便直接操起桌上的茶壶砸了过去,冷静全无,骤然失控。
瓷片在殿内四溅开来,落得满地皆是。
温柠赤红着眼:“殿下真是好威风!”
“殿下说我不爱您,那殿下呢,殿下也从未说过一句爱,明明吝啬凉薄,却要旁人对您深情不移,天下哪有这样的好事!”
她眼中冒着火,神色凌厉异常:“殿下想杀谁便杀谁,不如先杀了我,也省得殿下再烦心。”
“哦,我忘了,其实不用殿下动手,只要待在宫里,早晚有尸骨无存的那一日!”
温柠此刻神志不清,那句抄家下狱直直地撞在了她的软肋上,扎了个透。
她有那么一瞬,甚至萌生出了同归于尽的想法。
殿外的侍卫听到动静,冲进来,还未有动作,便被陆景阳一声退下喝止了。
他绷着脸,呼吸加重,喉间艰难地滚动了一下,他被茵茵说凉薄吝啬,他并不反驳,古来又有多少君王是多愁善感之人?
可茵茵说她待在宫中,早晚尸骨无存,他无从接受。
陆景阳哑声问道:“你就这么不信我?”
温柠冷笑了一声:“是,不信,半点都不信!”
片刻后,除了离去的脚步声,再无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