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巫越说越觉得这个名字很不错,满意的她有搭没搭地撩拨着小孩的黑发,小孩被她的动作弄得有些痒,像小猫甩毛般猛然甩头。
“这样吧,姓现暂且搁置一边,等你自己寻到合适的姓再论。”大巫收回了手,丝毫没有心虚自己揉乱了小孩的头发。
“逢春……”小孩似是明白了什么,他抓紧大巫的手,一遍遍固执念着自己的名字,像个永不停歇的咕咕鸟,伴随着一声比一声高,直至整个大殿回荡着他的声音,他的眼神也越来也亮。
大巫就静静站在他身旁,清风过堂,吹起她衣角,犹如咕咕鸟栖息的那颗高木。
逢春属实难以教导。
这是大巫在教导了他一段时间后得出的结论。
他并不是愚钝,相反,他聪明得过头了。
这天下午,大巫和他面对面跪坐着,案几上摆着几块随意捡来的绿叶。
虽说是随意捡来的,但也被大巫很整齐规律地摆在桌案上。
这是她下意识的动作,或者说是她习惯了卜卦,总是喜欢将周围一切东西弄规整,维持应有的秩序。
哪怕只是教导逢春简单的算数,她也下意识摆放成一排,连叶子正面都保持一致。
所以,当逢春不小心弄歪了叶子的方向,她一边向逢春传教,一边下意识用手将叶子方向调整过来。
逢春的注意力却没有在大巫所传授的内容上,他的眼睛直勾勾落在大巫摆弄叶子的手上。
长睫垂下,他似是明白了什么,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想,他又弄歪了一片叶子的方向。
一样的场景再次上演。
逢春浓密的眼睫遮住亮起来的眼珠,他伸出手,故意弄翻了所有叶子,然后面无表情地观察大巫的反应。
大巫传授的声音一顿,她迎上逢春黑漆漆的眼瞳。
他就像是故意弄翻主人东西的猫猫,然后端坐在旁边一脸无辜看着主人,看看她会不会生气。
如果鱼丽在这里,逢春说不定已经以对大巫不敬的理由被她拎起来打了。
可大巫不是鱼丽,她脾气很好,好到甚至让人产生一种怎么对待她都可以的错觉。
她拥有长辈的宽容,也有上位者对下位者的亲和。
所以,当她知道逢春是这么故意做的时候,她只是轻叹一声。
逢春想象中的呵斥并没有降临,相反,一只温暖的手盖在他的头顶。
他听见大巫温吞道:“逢春是不是不想学?”
她顿了一秒,然后十分大气地摆手:“那就出去玩吧,我看外头的太阳正好,我算了一卦,今日晴,宜出门。”
逢春没有吭声,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流露出错愕的情绪。
明明说是让逢春出去玩,可大巫自己倒是先一步站起身来,她自言自语道:“刚好我也出去转转,那些孩子们应该也在外面玩得开心。”
逢春想起了那些围绕在大巫面前,像鸟兽般叽叽喳喳叫个不停的小孩。
那些会向大巫索要甜草的小孩。
就在大巫即将踏出一步的时候,她的衣角传来一阵轻轻的拉扯。
她低下头去,却看见了案桌上重新摆放整齐的叶子。
不知道什么时候将叶子收拾好的逢春拉住她的衣角,笔直跪坐在蒲团上,声音倔犟沙哑,一字一句清晰道。
“不要……出去,我会认真学的。”
那个时候的逢春还不明白他为什么不想要巫青禾离开。
没事,他在以后漫长的岁月里会明白那种情绪的。
那个叫——嫉妒。
大巫收回脚步,刚想要询问逢春为什么突然改变了注意,恰好这个时候,鱼丽走了进来。
她的脚步匆匆,眉头扭紧,似是有什么急事。
“大人,出事了。”
鱼丽见到大巫第一句是如此,第二句紧接而上:“东边的那几个部落又打了起来了。”
大巫倒是不意外,她轻应一声,只淡淡道:“算到了。”
“前几日,我夜观星象,东方有荧惑出没,应该是他们那边又起战乱。”
见大巫如此淡定,鱼丽也无形之中松了一口气,东边那几个部落也不是第一次打起来了。
她紧张不过是害怕那几个部落的战争会波及他们部落。
鱼丽见此情景,又多问了一句:“那这次战争又多久能结束?”
这次,大巫并没有立刻回答她。
大巫俯下身敛起案桌上的叶子,顺手抛起,叶子轻飘飘落回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