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晋几笔勾勒出这段河道,迅速说清楚需要调动的民工,需要的材料。一个又一个环节,任何地方都可能产生贪腐,轻轻巧巧地就可能产生几十万两乃至上百万银子的差。
“这里.....”宋晋一圈。
月下立即看过去。
一个人认真讲,另一个认真听。
马车在漆黑的夜中辘辘向前。
“一层层下去,没有朝廷信任的且懂内中门道的人——”
宋晋一处处圈起,看着月下。
月下怔怔道:“这样大的好事,原来竟可能坏到这种地步。”
宋晋点头,握着月下的手放在唇边轻轻一碰,肯定道:“所以要先有合适的人,才能做事。”
“没有这么多好的人,就做不了事了?”
宋晋对月下提问表示赞许:“没有这么多好的人,殿下,就需要一套能够用于实践的章程,让那些没有那么好的人互相制约,导向我们的目的。”
说着他一笑:“这也是最近内阁在做的章程,待初稿形成,便会呈上。”
月下立即想到另一份折子:“虽尚无完备章程,蜀地水利工程内阁就准了,是因为宋家主是那个合适的人吗?”
宋晋唇角轻轻一抿,望着月下,慢慢道:“宋家主他——,只要他想,就有能力替朝廷做好这样大的工程。他能洞悉内中门道,又足够心狠,手辣,震慑不法。”
“我舅舅曾说过,蜀地虽归顺许久,但当地世族盘踞,从来优先考虑的都是当地世族利益,而非朝廷利益。”蜀地和北地一样,一直也都是舅舅心头的忧患所在,“我知道宋家主很厉害,非常厉害——”
这时候宋晋轻轻插了一句:“倒也没那么厉害。”
月下一顿,笑了,摇了摇被宋大人握着的手:“自然不能跟我的宋大人比咯!”
宋晋矜持地笑了笑。
月下忍不住笑得要倒在宋晋身上,好不容易正色道:“大人您是觉得宋大人是朝廷可以信任的人吗?”
宋晋看着月下,几乎有一瞬间,他想把所有的事都对她一一说出。
所有的事。包括他的父亲,他的母亲。
相应的,是他经历的所有不堪,做过的所有——
烛火下,月下望着他的眼睛。
那样干净,那样明亮。
想到,如果这双眼睛看向他的时候,带上了迟疑——
如果她——
避开他。
只是这么一想,宋晋就觉胸中一痛,几不可忍受。
他一下子握紧了月下的手,见月下微微一蹙眉,又立即松开:
“是不是我太用力?疼不疼?”
宋晋低头看着。
掌心中她的手白皙细嫩,柔弱无骨。
他但凡一用力,就会留下红痕。
她是人间富贵,是世间清白。
是一切。
宋晋垂眸看着掌中她纤细柔弱的手,睫毛颤得厉害。
这次是月下反手握住了他的手。
很紧。
宋晋抬头,看她。
月下轻声道:“大人有秘密。”
宋晋心一提,正要开口。
月下摇了摇头,继续道:“我也有。”
说着她一笑:“可我不想说。”
她声音轻软,笑容动人。
“大人,我想人都可以有秘密的。”她笑了笑:“我们只是——,人。是不是?”
宋晋一震,凝视她。
她的目光从来干净,近乎通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