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法分辨这天与地,这夜与明。
她的身旁是经学义理,是大周律法,是北方军务,是六部文书,是层层叠叠的土地清丈文册。哪一个她都唯恐碰坏。她唯一能够且不怕碰乱的,只有——只有身前这个人。她可以肆无忌惮攀附他,抓住他,弄乱他。
他属于她。
她生而富贵,是大周最尊贵的郡主。可这世间一切在她看来都关联苍生,都是渺小于她不可轻扰的。唯有眼前这个人,属于她。
苍生指望他。
而她,拥有他。
短暂意乱后,月下毫不迟疑地迎上去,紧紧抓住他,轻轻咬住他。身前人几乎是狠狠一滞,然后是再也没有任何犹疑地压下来,是彻底的意乱,也是彻底的情迷。
八角宫灯静静燃着,房中喘息由轻到重。
烛火下衣襟散乱,雪白柔腻从女子脖颈往下蔓延,熬红了人的眼睛。
硕大的乌木桌案,玄色大氅起了皱褶。
彷佛烧着一团火,炽热,难以抑制。
在这个又深又冷的黑夜里,放肆又无法抑制地烧开,烧下去。
突然——
宋晋狠狠一抬头,看向书房门,抬起的眼尾染着红。
是笃笃的叩门声。
门外是显然提高的喊声:“.....京郊军报!”
宋晋立刻起身,拉人入怀,拢起月下已然散乱的衣襟,惯常握笔的手为她一点点扣起。
宋晋垂眸,仔细扣着。
如同雕刻一样,克制,认真。
只宋大人的衣领微微敞开,露出他线条优美的脖颈。
月下目光如同水波漾荡的湖面,雾气散去。
这时只是抬头看过来,就同盘踞湖面的妖,一个目光都是最有效的引诱。
宋晋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缓慢为她扣肩头最后一粒纽扣。然后,狠狠把人按入怀中,宋晋抱着她,无声克制。
他的手温柔地抚着她的后背,低沉的声音在她耳边道:“没事的,是外头有信送来.....”
他安抚怀中的人,也是安抚他那完全失控的让他此时都觉心惊的欲望。
就在刚刚,他的郡主让他清清楚楚看到了另一个自己。宋晋始终隐隐知道他在,可就在刚刚,她放出了他。携卷着滔天的欲望。
烛火下,宋晋闭了眼睛。这才知道,他始终幽禁的毒龙,是何种模样。
好在,他拥有她。
她在他的怀中,哪里也不会去。
月下在宋晋温柔的轻抚下回神,终于再次看清了自己身处何地。
这次,她听见了门外的动静。
月下立即挣开,开始手忙脚乱收拾宋大人的书案。
她听到身后人一声轻笑,月下甚至没敢回头,只脖颈耳根再次烧起绯红。
宋晋目光落在月下身上,顺手捞起玄色大氅,这才开始整理自己的衣襟。
转瞬间,他已完成了转变。变成那个人前的宋晋:是温文尔雅的探花,也是克己寡欲的右侍郎。
嘴角含着他惯常的温润的笑,温和而从容。这时动手扶起倒了的笔架,推回桌角的砚台。
八角宫灯静静燃着,温柔,旖旎。
书房安静。
月下一眼都没有再看宋晋。
反而是宋晋,不时瞥一眼身旁人,有淡淡笑意掠过眼中。
等到书房门开,时安进来的时候。
月下已经坐在了八角宫灯下,正全神贯注看着手中书册。
宋晋收回目光,站在乌木书案前,看向来人。
书房中很静。
时安低着头,一眼都不敢多看,上前呈送上京郊大营送来的文书,然后立即往书房门口站去。
宋晋拆开,一目十行看过,看向月下。
月下此时正紧张地看过来。
宋晋温润的声音:“别担心,不过是北地俺达贡动向。”
月下忙点头。她知道绝不仅是这些。冬夜急递,从来都不会是小事,北方局势一定更紧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