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晋收回目光,声音很轻很静。“所有的客星都可以分为两种,一种是瑞星,主大吉之变,有大吉之人现世。一种是——妖星,主大凶现世。”
“那日是哪种?”月下声音微微发颤。
宋晋笑了笑,“星宿谶纬之学都是虚无缥缈之说,很多事都需要很多年以后才说得准。”
月下轻轻哦了一声,又问了一些星相学问。宋晋娓娓道来,月下整个人都听了进去。原来那些古奥难懂的东西也能被人讲得这样浅显有趣。
“宋大人,连星相都懂啊!”月下感叹。
“不过略懂而已。”
宋晋轻轻放下茶盏。“上次说到清风楼的点心,郡主可尝了?”
声音温和自然,犹如夏夜的风。闲话一般问到。
月下一下子想到了下午的事儿,闷声道:“没有。”说完又补充了一句:“不想吃。”
宋晋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又提起茶壶为她添了半盏。“郡主那日才觉得好,怎么又不想了?”
“就是不想了。”月下端起茶碗咕咚了一口,想到什么看向宋晋:“是不是婉婉想尝一尝?”她倒是听到好些夫人小姐都追捧。
宋晋微微一顿。“婉婉不太喜外头点心,臣就是随口问问。”
“这倒是,婉婉吃过自己的手艺,哪里还会稀罕清风楼这些点心。”
有风吹来,吹开了天上阴云,露出了更多星子。院子里的桃树叶子也簌簌颤动,还没感觉到风,月下就已觉得之前的郁气尽散,头舒服了好些。
她悄悄看了宋大人一眼,索性问问看她该怎么做才能不动声色之间打击到皇后娘娘,免得她闲工夫那么多,见天插空就跑到仁寿宫给外祖母添堵。
月下望着星空,在脑子里组织语言,尽量不让宋大人察觉她的意图。皇后娘娘,乃一国之母,给人知道有人针对皇后娘娘,都是大罪的。宋大人肩上担子本就沉重,她可不想因为深宫里的皇后娘娘再牵扯到宋大人。
如此盘算过,月下就用非常轻松的语气问道:“大人,我有一个朋友——”
月下身后摇着扇子的小洛子面皮抽了抽。
宋晋转脸看向月下。
月下轻轻咬了咬唇,“我有一个朋友,我朋友有个祖母......”生怕宋晋多想,月下补充了一句:“不是外祖母,是她祖母!”
宋晋轻轻嗯了一声,“郡主这位朋友的祖母,然后呢?”
月下小心翼翼斟酌道:“她祖母有个邻居——”
小洛子面无表情摇着扇子,一旁时安不由看了他一眼,心道这位小公公是不是困了,脸都困抽了。
“这个邻居又坏又烦人,天天没事就跑去烦我朋友的外祖母!宋大人,你说有什么办法能让这人不见天烦我——朋友的祖母呢?”
宋晋垂眸,顿了顿,才慢慢道:“自然是让她有自己的烦心事。”
“让她有自己的烦心事?她有很厉害的人撑腰,不容易呢!”
宋晋哦了一声,“这样啊.....如果从她身上不好着手,她肯定也有她的——祖母或者——母亲吧?”
“那自然是有的。”想到祁国公府老夫人那张装模作样的脸,月下赶紧道:“我朋友还有朋友的祖母,都是不能打人的哦!我朋友倒是能打人,可也不能打她母亲呀!”
宋晋轻轻笑了一声,“老者,尊也。就是对方再不是,怎能跟老人动手呢。”
月下顿时不好意思笑了,心道这可是宋大人,又不是——,又不是萧淮,怎么会教她随便动手打人呢。
“那能怎么办呢?”
宋晋看着月下那双黑琉璃一样亮的眼睛,轻声道:“臣给郡主打个比方。”
月下立即点头:“好!”
乖得——
宋晋落在椅侧的手动了动,继续道:“比方郡主这位朋友的祖母的邻居的母亲——”说到这里,宋晋实在没忍住,嘴角翘了翘。
月下还在感叹自己居然临时编出这么复杂的人物关系,天呢,慕月下,宫斗的路上,其实你大有可为啊!
就听宋晋又开口了,她赶紧认真听。
“如果她有不当之处,比如”,宋晋略一强调了这个“比如”。
“比如她也有为了一座屏风逼瞎秀女眼睛这样的事儿,不妨广而告之。如此,苦恼的就该是她们,而不是郡主朋友的祖母了。郡主说,是不是?”
“广而告之?我告诉谁啊?”
月下脱口而出,立即看向宋晋,改口道:“我朋友能告诉谁啊?周围人都知道的,但宋大人您不知道我这位朋友的祖母的邻居的母家如今也是有权有势,就是知道她的坏事,也没人敢给她们不痛快的!”
除了我。月下在心里默默补充道。可难道真得她亲自上?她倒不是怕别的,就是怕自己反而给外祖母添乱子。
宋晋看着月下,顿了顿,“郡主大约忘了,去年皇后娘娘的荔枝,就是通过文人的一首诗广而告之。”
月下似有所悟:“我、我朋友该找人给屏风也写首诗?”
宋晋又顿了顿。给月下又倒了半盏茶,推到她手边,低声道:“老用一个法子很容易给人查出来的。而且,诗触动的是文人,文人圈子可不够广。或者郡主的朋友可以考虑一下——说书人。无辜的绣女,逼迫的强人,瞎掉的眼睛,没有着落的人生;另一边是一架只为赏玩的屏风,贵人的一个念头。绣女一双眼睛,不过换贵人酒足饭饱后一个好。”
说到这里宋晋靠向月下一侧,轻声道:
“郡主,这样的故事自己有脚,会走遍整个大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