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夜拿起一旁的园艺剪刀,就开始挑选着剪下合适的花枝。好在这儿的山茶树比较矮,她还够得着,不一会儿就剪下了数十支怒放的白茶,搁置在臂弯。
更多的花枝,以她的身高实在是够不到了,不过山茶花的花·苞很大,十几枝应也足够。有夜修剪好所有花枝,收好园艺剪刀,捧着花就要离开,却意外在转身时发现花园入口处伫立的全铠骑士。
“克劳狄乌?”
说实话,这种全包式的头盔是根本看不见脸的。
但在这大夏天里还包裹这么严实的,她也只能想到克劳狄乌了。
“是我。抱歉,圣女大人。”
克劳狄乌侧身让出花园的主干道,抬腕抚胸算作问候。
“我该让侍女传唤的,只是哪里都找不到她们。”
克劳狄乌的语气带着些许的委屈,想必定是为寻找传话人而规矩地特意绕了一圈,正想来花园看看,却恰巧碰见了她。
有夜因此忍不住噗嗤笑出了声。
现在怎么还可能找得到侍女,她们可都高高兴兴地出去玩了。
“她们被我外派出去了,有什么事可以直接和我说的。”
有夜停下脚步,克劳狄乌也就自然停下脚步,稳稳跟在她身后两步的距离。
她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自臂弯花束内抽了一枝白茶,花枝朝外地递给长身而立的骑士。
“喏,送你。”
克劳狄乌有一瞬间的晃神,他长久地顿在那里,不知该做何种反应。
在头盔窄长的视野中,一枝被精心修剪过白山茶正递在他的手边,怒放的白茶那头,是捧着更多花朵,正冲着他微笑的圣女大人。
今日的阳光很烈,为参加祭典,圣女大人特意换下了往日的修道服。
收身剪裁的设计与宽面长腰带几乎将她的纤弱衬到极致,视线末端偶尔探出裙摆的可爱圆头皮鞋正因他长久的沉默而往旁挪了一步,带动轻纱般的裙面晃动着于白昼下画出只出现在暗夜的翩飞流光。
见克劳狄乌迟迟没有反应,有夜有些迟疑地往回收了收手臂。
对方随之反应极快地快速向她进了一步,可他却反常地没有扶握剑柄,猛烈移动时,剑鞘敲击腿甲时的响声吓得有夜都下意识地退了半步。
什么意思啊?
她是因为上次看见过克劳狄乌盯着会客厅内的白茶花瞧,还以为他喜欢鲜花却不好开口,这才想着匀他一枝的,毕竟教廷里也就只有她这里有鲜花。
难道她想错了吗?
有夜捏着花枝,抬眼望向克劳狄乌的头盔缝隙,问:“你不想要吗?”
“…我可以吗?”
克劳狄乌轻声反问。
他怎么也控制不住前倾的身子与渴望探出的手臂,正要搭上那支白茶的花枝。
只要是身处教廷,任何人都知道圣女殿内的白茶花具有特殊的意义。
那是圣女神眷的具象化,也是她本人的象征。在这特殊时期,私自采摘赏玩圣女殿内的白茶话足以令人遐想翩翩,更别提接受她亲自送出的白茶了。
……那几乎等同于约定任期后的未来。
克劳狄乌的手已经轻轻搭上花枝尾端,擦拭得铮亮的手甲正反射着刺眼至极的烈阳,令他不住地眯起眼睛,手指僵在半空。
现在只要他指尖的一个力度就能抽走眼前这支白茶,可克劳狄乌却突兀陷入迷惘与忧虑。他开始害怕自己会错意,正犹豫着要不要开口向有夜询问她的心意。
可这是十分不礼貌的,作为骑士的他又怎能开口请求一位淑女,尤其是社会地位比他高的淑女向他坦白心迹呢。
铠甲下的肌肤早就被炎热气温蒸红,又因眼前白茶而抹上血色般的艳气,他现在连指尖都抖得厉害,好在这幅全铠能替他掩下红透了的脸,耳尖,甚至脖颈,不然他只能羞愧地抬手遮挡面上的红霞。
克劳狄乌尝试着发声,可极度紧张下,近乎失去作用的声带也没出息地选择了短时罢工。他只能微微仰头,望向一片蔚蓝的天际,将一切都交给神明抉择。
如果天空持续晴朗,如果清风拂面,如果翠鸟啼叫,又如果白云移动……他列出了所有可能会发生的事情,激励自己赶紧接过那枝白茶。
蓝天之上,徐徐清风推动着飘浮的白云。
而圣女大人垂直膝盖的墨绿色腰带末端也因此起舞,翻飞着于他的手甲旁滑走。
克劳狄乌因此睁大了眼,用力握住花枝末端,挽留即将离开的白茶。
什么叫…交由神明抉择?
他克劳狄乌何时变得如此胆怯,竟需要用外力来表达自身情感?
他猛地抽走那枝白茶,装饰腰带因此擦着他的手背回落,好似他也一同抽掉了那条腰带。
克劳狄乌有些懊悔地望着他抽走白茶时,圣女大人被白茶花·苞狠狠划过的手腕,那处已经微微泛红,仿佛正指责着他的粗鲁与心急。
他急急道歉:“圣女大人,对不起…早前是我太心急。”
克劳狄乌想,或许他的确是怯懦的。在面对心仪之人时,他总是畏手畏脚地不敢表达自己,又总爱因一些小事生起闷气,罔顾身份立场地向圣女大人进行说教。
就像之前林克修道士一事,克劳狄乌在意识到自己不该向有夜发火之后,就再没在有夜面前脱下头盔,他害怕不成熟的自己被对方看见,害怕自己又忍不住地想要接近不该接近之人……
有夜顺着对方的视线低头看了眼自己发红的手背,连忙摆摆手。
“没事呀,只是划了一下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对了,你不是有话要同我说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