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书房里,这回可不止丢了镇纸,旒觞帝把一座青金石砚屏都给碎了。
“放肆!简直放肆!都以为朕好糊弄!”
旒觞帝很生气,自从他坐上这个位置,所有人都在算计,无一例外。
他一手捧起来的爱妃,如今是越发大胆,把手伸得那么长。
谭震贺获封荣奎大将军,大将军的府邸和兵权还满足不了他们?连夜玹王手里的二十万都想一同网罗?
宫人跪了一地,旒觞帝怒不可遏,当场降下口谕,把柔妃打入冷宫。
这是他头一回这样严厉惩治柔妃,或许,也会是最后一次。
传旨的公公不敢抬头,应声爬了出去。
陛下老了,精力不济,发完一场火便气喘吁吁,好半晌才能缓过神来。
柔妃受宠多年,终于到了被厌弃的那一天,岚妃早已取代了她解语花的位置,不仅不争不抢善解人意,怀里抱着的奶娃娃还是比七皇子小很多的乖巧幺儿。
许多东西,帝王愿意给,但不允许强行要。
况且旒觞帝再怎么不喜东宫壮大,也还没老糊涂。
这个江山,终究是要交给太子的,没有比他更适合的人选,他很清楚。
七皇子的年龄阅历大不如太子夜玹王,心性尤其如此,根本没有一争之力。
不过,处置了柔妃,旒觞帝并未立即将兵权归还夜玹王。
年纪大了越发敛权,握在自己手中,他感觉更加安心。
陆盛珂对此不以为意,从前他帮着皇兄争,不是为权,是要父皇的一个态度。
如今既然发落柔妃,其余人再也蹦跶不起来。
哪怕父皇再怎么模糊对东宫的态度,百官也不敢不敬。
这便足够了。
至于其他,不是他想管的。
陆盛珂是丝毫不眷恋权柄,王府解禁后,吩咐管家安排车马,要带琥宝儿去北庄泡温泉。
兑现他的承诺。
至于柔妃以及谭家的喊冤,无人在意。
琥宝儿的失忆是意外,当初韩末宁心怀不轨,企图借偷狗贼遮掩强行搭上这个沈家二姑娘。
一旦坏了她的名声,他便能顺势迎娶,不料狗狗忠心护主,到死的那一刻都不肯退让,而后农庄其余人闻声赶来,韩末宁藏匿逃脱,计谋未能得逞。
但事实真相不重要,只要他跟姜永柱有来往,陆盛珂就能添油加醋,把一切打成事实。
柔妃谭家不得不背负罪名,他们勾结韩末宁利用沈家二姑娘,替换了王妃人选,继而栽赃夜玹王罪犯欺君。
这就是公布出来的实情经过,虽说不是什么大案,但里头每一个人,都难逃问责。
姜永柱被罢黜,韩末宁仕途无望,就连他乡试的成绩都将被取消。
而沈家,彻底乱成一窝粥,什么都没了。
陆盛珂带着琥宝儿远离这些纷纷扰扰,逍遥散心去了。
他早已吩咐,沈家的任何拜帖抑或求见,通通拒之门外。
随着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沈家当年送走二姑娘的原因再也遮掩不住,广为流传。
就因为沈知鸢生来体带异香,且那年沈家老太爷去世,老夫人又意外摔了腿,便将一个不知事的婴孩打做不详之人。
认为所有的不幸源自于她,丢在万舟山的农庄里,由仆役抚养长大。
没有亲人伴随,只一个奶娘为其打算,就连附近随便一个农家子都能打她主意,说出去怎能不令人唏嘘。
接触过琥宝儿的人,都会第一时间想到她那双清凌凌的眼眸,还有直率娇憨的性子。
不禁生出一种‘原来如此’的感慨,那样的成长环境,才造就今日特殊的她。
她与留在沈家被娇宠的沈若绯相比,属实是天差地别。
沈家作风不正,才会养出不成器的子孙,接连闯祸累及全家。
要不是沈若绯企图攀附夜玹王,哪有后来的种种。
琥宝儿没有恢复记忆,问她是否怨恨。
她不曾在意过,何来怨恨。
只是有时候会因为梦境中模糊的奶娘身影与琥珀而难过。
从始至终,她的至亲就是奶娘和狗狗。
如今又多了几人,思冬回来陪着她,还有梨枝桃枝等人,以及……陆盛珂。
有陆盛珂镇着,沈家不敢来打扰她,之前给出手的嫁妆也休想要回去。
外人议论也好,同情也罢,都无关紧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