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荆以远原本是随口一问,听到陈太忠的回答,他反倒是不能淡定了,于是沉声回答,“你所肯定的主观意愿,和你要搞的制度建设……是矛盾的。”
“哦,这个我倒不觉得,”陈太忠摇摇头,事实上他心里清楚,荆老并不仅仅是一个书法家,在很多社会和文化现象上,认识得也特别深刻——毕竟是活了这么一大把岁数,人又不笨。
当然,荆老的话有一定的深度,却未必就正确,所以他想听一听对方说什么。
“制度总是要由人来执行的,”荆老嘀咕一句,端起手边的茶杯喝两口,然后又轻喟一声,“但是人和制度,这本身就是对立的,除非人是执行电脑程序的机器人……有血有肉,有自己情感的,才叫活生生的人,而制度是死的。”
“有了制度就必须要严格执行,不能考虑个人情感。”陈太忠接口。
“所以我说了,这完全可以通过电脑程序来完成,而且要严格控制他人修改后台数据,”荆老虽然马上百岁了,思维却依旧敏锐,“太忠,对于这个问题,我思考得远比你多……制度不是万能的,它不可能没有漏洞,而且也不可能没有历史局限姓。”
“我不太清楚您想说什么,”陈太忠皱一皱眉头。
“制度是一方面,道德是另一方面,”荆以远笑一笑,“你最该抓的,还是精神文明建设……以德治政,会给北崇留下一段宝贵的佳话。”
我怎么觉得,你是想通过我,实现你的执政理念呢?陈太忠脑子里,莫名其妙地冒出了这么一个念头,虽然他也打算抓精神文明建设了,但是总觉得荆老有点书生意气,不接地气的样子,于是他就回答。
“我认为两条腿走路比较重要,而且制度的存在,就是有法可依……如果能制定一个《打击拐卖妇女儿童法》,买家判刑,卖家连坐的话,哪里会有那么多人贩子?违法的成本太低,才会导致各种违法行为的发生。”
“但是违法的方式是多样化的,制度怎么制定?”荆以远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总是有漏子可钻的,你一味看重制度,那么最终的结果,就是制定的条款繁复无比,向美国看齐了……有朝一曰,律师比农民工还多。”
其实哥们儿也是这个意思,陈太忠承认,自己跟荆老的想法没有太大差别,他跟李强在一起,都是如此表示的。
但是荆老既然有考校之意,他反倒是不能就这么算了,于是想一想之后,他沉声回答,“可是有制度,总比没制度好,甚至可以催发大家的主观能动姓……贸然踏入陌生领域的人,倒霉也只能认了,谁让他们事先没有了解清楚呢?”
“唔,这个解释不错,”荆以远点点头,想一下之后,他又发问,“但是钻制度漏洞的,你又怎么处理?”
“完善制度,该放过的就放过了,算他们走运,”陈太忠有意叫真,就测试一下荆老的底线,“就像辛普森杀妻案……制度不完善嘛。”
“扯,他那是拿钱堆出来的好不好?”荆以远不屑地哼一声,别看他老了,但是思维敏捷,接受能力也强——所谓大师,那真不是幸致,“无中生有找个漏洞,你信不信,就算找不到这个漏洞,他的律师能找到足够的其他理由,把审判拖到他自然死亡为止?”
“你这有点脑补了,”年轻的准孙女婿很不恭敬地回答——其实是没事找事。
“年轻人就是听不进去真正的建议,”荆以远哈地笑一声,不以为意地发话,“完善的制度,哪里都不存在……你那个北崇想持久,还是要抓道德建设。”
“这个倒是,”陈太忠点点头,又抽出一根烟来点上,“赵校长和庞主席说得都不错,但是主政一方,又哪里是那么简单的?”
“所以说书生治国是空谈,”荆老哼一声,听起来有点不满意的样子,“他俩最该做的,是引导道德建设,不是谈什么执政……我在十年浩劫中是受了治,但是有些臭老九,就是不打倒不行,试图复辟士大夫阶层。”
“您这也是在谈治国啊,”陈太忠吃吃地笑了起来。
“复辟士大夫阶层,有什么不好的?”荆俊伟听到这里,不服气地发问,“要允许有不同的声音,历史上有文人风骨的士大夫,不要太多。”
“没有风骨的更多,”荆老淡淡地看他一眼,又看向陈太忠,“就是我以前跟你说的,随着规则的完善,想象力就会受到制约……特权阶层一旦形成,用不了多久,就是泥沙俱下。”(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