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你的活儿,”林继龙见区长休息了,他也放下铁锹休息,不过他手里的铁锹依旧是圆头的,他一边喘气,一边摸出一根烟来,哆哆嗦嗦地点上,终究是奔四十的人了,跟着区长的节奏干活,他真是累得不轻,“领导就是有劲儿……老汉你咋话那么多呢?”
“那叫蛮劲儿,”老汉也点起一支烟,一边慢悠悠地铲土扬锹,一边说话,“力气活儿不是你那么干的,像这个铁锹,要讲个巧劲儿,多抖一抖,稍微用上点儿腰劲儿,再控制一下节奏,其实一点都不累人的。”
陈太忠看着老汉慢悠悠地铲土,每一铁锹也就是多半锹,心里就有点不服气,虽然他承认,老汉干活看起来确实有点节奏,“你这个效率,有点太低了吧?”
“我这效率一点不比你低,”老汉看他一眼,居然还有心情吸一口烟,“你干半个小时,起码要歇二十分钟,下一次连半个小时也干不到,我干半个小时只歇十分钟,而且干这么一天,我明天还能干……明天你两个膀子肯定肿了,你攥锹不紧,明天手上铁定起泡。”
“嘿,”陈太忠听得笑了,他还真没想到,自己会被人笑话不会干活——这点儿活儿,哥们儿倒不信明天膀子能肿,不过凭良心说,老汉说得确实有点章法。
尤其老汉是看起来干得慢,但面前那一堆土石,却是一点点地在稳定地消失着,不用心的人,未必注意得到它的减少,真用心观察,才会发现那是真正的大巧不工,润物细无声。
劳动人民终究是伟大的,此刻,做为曾经的仙人,陈区长也不得不暗暗感慨,这专业的就是专业的,哪怕是玩铁锹,“老汉……你教一教我吧?”
“你都是领导了,学这粗活儿干啥呢?”老汉憨憨地一笑,他并不因自己铁锹玩得好而得意,他一边慢悠悠地扬锹,一边慢条斯理地回答,“一点庄稼把式,手熟而已,干上两年,不用人教你也会了。”
“我还是真想学,”陈区长说着就站起身来,他是要强之辈,不愿意被人笑话连铁锹也玩不好,那也太不接地气了,可是要让他自己锻炼两年……哥们儿哪儿有那美国时间?
老汉瞥一眼陈区长手里过滤嘴很长的香烟,心说区长这烟,听说一百多块钱一根,还是有钱都买不到,我是不是该借此机会弄两根来抽呢?
不不,两根都抽了,那就太糟蹋了,我只抽半根,剩下一根半,要向亲友们炫耀,大兄哥照顾我多年,得让他抽两口,老李去年提醒我,没让我买假化肥,这必须让他抽一口,老张这多年的好友,居然帮着儿媳妇骂我,最多只让他抽一口……老汉心里正盘算呢,不成想陈区长的手机响了,然后区长接起来说两句,转身就走了,他一时间就有点着急了,“陈区长,能给根烟吗?”
“这半包都给你了,”陈区长想也不想,笑着丢给他半包烟,“你说我干得不好,批评得有道理,我接受……别嫌是半包,这个烟有钱买不到。”
“我知道,”老汉将铁锹一丢,抢上前一步,双手一合就接住了半包烟,他攥一攥,居然是大半包,禁不住感叹一声,“陈区长真的实在,我笑话他,他还给我烟,太难得了……我说,你们这是要干啥?”
一眨眼的功夫,他的周围就围满了乡亲,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闷声闷气地发话了,“六哥,你那用铁锹,也敢叫会用?欺骗陈区长……给我两根烟,我啥都不说了。”
“滚蛋,你和二愣,两个人分一根,”老汉很干脆地把烟往裤裆里一塞,麻利地一紧腰带,“乡亲们都有份,但是烟真的不多,咱们回了小贾村再说,别让外人看见……”
他们这里的折腾暂且不表,陈太忠却是心思重重,打电话来的是敬德县党委书记奚玉,奚书记前一段时间就通过李强表示过,想来北崇学习先进经验。
3702章邻居上门(下)奚玉祖籍是固城的,但是他母亲是敬德的,而他的父亲曾任敬德的副书记,文革期间遭受了批斗,患急姓胃穿孔去世了。
对他来说,敬德是母亲的娘家,也是父亲的埋骨之所,这个地方……真是意义深远。
前文说过,阳州的跳票现象很出名,最出名的便是敬德县长候选人连续三次被跳票,导致敬德县党委书记跟着遭殃。
接下来的候选县长,就是本地人,于是顺理成章地通过,不过这个县长干了一年挂零,就被调走了——丫只是为了稳定人心用的,人心稳定了,也就该走了。
若是不调走的话,下面人未免会以为,裹挟群众要挟上级是很有用的一招,所以那货必须走,这个跟业绩什么的无关。
奚玉就是在这个当口出任县长的,他有敬德的背景,当地群众不会很排斥他,但是他的父亲就死在敬德,想必他也不会对敬德有太深的感情——这就是上级如此委任的原因。
简而言之,敬德是比北崇还要穷的县区,而且那里民风的彪悍程度,不比北崇逊色多少——甚或者还要强,北崇人总说,他们不怕花城人,但是敬德人说起来,花城算个鸟。
当然,这跟敬德的闭塞有关,北崇人还知道往外走一走,敬德人基本就不往外走,那花城人想到敬德找事,真的是毛都不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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