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老也愿意直接返回素波,按他的话说,要是去上谷市看杨村,再吃一顿饭的话,那估计在上谷休息的时间不会短了,缓过劲儿来回素波,差不多就得是下午五六点了——回去还得接着再缓,得折腾两次。
那索姓就不如一次折腾个够,现在就往素波走,到家的时候十二点半,吃了饭歇一歇,五六点钟精神就大好了——当然,老人家也知道,跟小陈在一起,他无须太担心自己的身体。
唐总理肯定是不方便反对,他表示谅解的话,那别人就只能更谅解了,谁都知道,首长的天南之行,起因是受了大师邀请——内在原因固然是众说纷纭,但是谁敢点破?
于是首长的车队先行,陈太忠陪着荆以远又看了一会儿风景,等没几个人了,才一手撑着伞,一手扶着他往下走。
临下台阶之前,荆老回头又看一眼观礼台,台子搭得确实华丽大气,说不得随口问一句,“为了这不到两个小时的仪式,搭这个台子花了多少钱?”
“得有……四、五十万吧,”陈太忠无奈地撇一撇嘴,上一次他来的时候,这台子要简陋得多,唐总理来一趟天南,光树葬这个活动,起码要多支出两百万去,但是这话,他可不能当着荆老抱怨。
“啧,”荆以远微微咂一下嘴巴,没有再说话了。
接下来,由于不用追随首长的车队了,陈太忠开得异常轻松,该快的时候快该慢的时候慢,平均速度却也不比警车开道的车队慢多少。
他开得自在,荆老坐得也舒服,关键是没有那种隔着汽车都能让人感觉到的压抑气氛了,他坐在后座上,闭着眼睛,缓缓地发问,“除了对书法,你对文化艺术有什么了解没有?”
“不敢说了解,您有什么指点?”在文化艺术方面,陈太忠可不敢跟荆大师吹牛,尤其是,这个问题,出现得有点莫名其妙。
“外国的我不敢说,但是中国,有创造力的大师……我说的是有创造力的,从来都是出现一个朝代的前三代,到中后期,大多数涌现出来的只是匠人,”荆老的回答,也很有点天马行空的味道。
“匠人?那个……巨匠也是匠人吧?”陈太忠越发地不摸头脑了。
“没错,巨匠……那终归只是匠人,”荆老轻喟一声,“创造力被扼杀了,他们只是在精益求精,局限在一个很小的范围内,这给精品的诞生创造了条件,但是不容易诞生大师。”
“这个……您说得都不错,但是,您到底想说什么呢?”陈太忠越听越迷糊。
“你玩瓷器吗?”荆大师又蹦出一句更莫名其妙的话来。
“不玩,”陈太忠摇摇头,眼下瓷器收藏的风气渐长,但是他对这些东西没有半点的兴趣,不感兴趣嘛,而且陈某人并不是一个喜欢附庸风雅的主儿,别人附庸他还差不多。
如果哥们儿哪天玩上了瓷器,那必然是汤丽萍买宣德炉的旧故——为了洗钱!
“那我跟你说一说清朝的瓷器吧,只说康雍乾三代的瓷器风格变化,康熙一代,瓷器相对粗陋,设计风格较为开发,无论从款式、造型、色泽、素材上来说,都比后面两代内容丰富得多,淘换真品有难度。”
“但是雍正就不一样了,他对瓷器的要求,达到了几近于苛刻的程度……其实就是苛刻,所以他那个时代,官窑的废品率奇高。”
“有了这个先例,到了乾隆,对瓷器的造型、尺寸、图案、色泽等方面的规范,更是达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能出精品,但是……创造力在重重束缚下,也被扼杀得差不多了,固然能有一些出奇出新的作品问世,终究逃不脱不了那些窠臼和桎梏。”
陈太忠听得点点头,他隐约感觉到了,荆老要说什么,“您是说随着制度一点一点被完善,体制里就越来越容不得叛经离道?”
“没错,我就是这个意思,太忠你的个姓太强了,”荆以远点点头,他对小陈的感悟能力,还是很欣慰的,“虽然你有些不为人知的能力,但是中国历朝历代的故事证明,越是严谨的体制,越容不得叛经离道……大环境使然,个人能力起不了多大作用。”
“历朝历代吗?”陈太忠隐隐觉得,荆老这话有一定道理,但也不能完全令他信服,“可是我觉得,宋朝的体制是越来越宽松啊,到后来居然出现了商品经济高度发达的现象,有人甚至说那是资本主义的萌芽,这并不符合统治阶级的要求吧。”
“你说错了,宋朝的现象很特殊,这是多种原因造成的,刑不上大夫,重文抑武等等,但是归根结底,宋朝是注重自身的享受,这是他们体制发展的需求方向……澶渊之盟,胜了都当败了算,为了省那点麻烦,不过就是一点岁币,给你就给你了,就像现在的商家给小混混们交两个保护费一样,图个安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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