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溯见他了悟,便微微颔首,转身去了朝上,听前方山呼万岁之声,老一套的东西,姬未湫也没什么好奇的,他坐听了一会儿,又觉得无聊,便自后殿走出,再过一扇金屏,便是姬溯的御座。
姬未湫便站在了金屏后,看着满朝文武。
姬未湫不是没站在高处俯视文武百官,却没有在这个角度看过姬溯,从这个角度看去,只能看见姬溯的背影,姬未湫就这样笑吟吟地看着他,这个枯燥无味的前奏也陡然变得缤纷多彩起来。
姬溯似是察觉到了他的视线,微微侧脸来看,视线穿过金屏镂空的花纹,落在了姬未湫身上。他微微皱眉,似乎是让姬未湫不要胡闹。
虽说无人敢直视面圣,但也是有概率被朝臣发现的,若被人叫破,姬溯是不得不罚姬未湫的。
姬未湫才不在乎这些,他指了指百官,用口型说:专心。
也不知道姬溯看清楚了没有。
他陡然生出了一种倒反天罡的快乐,往日只有姬溯催他专心的,现在居然还有反过来的一天。
姬溯回过头去,不再看他,也在此时,朝中告一段落,鸿胪寺卿上前一步:“突厥使臣乌尔王携琪雅公主已在昨日入京,此刻正在殿外等候。”
庆喜公公扬声道:“宣乌尔王、琪雅公主觐见!”
言罢,两人入殿,乌尔王与琪雅公主行了一个突厥礼节,进行了一番场面上的问候。姬未湫暗笑,不知道今日这两位洗干净了没有,否则姬溯可是要倒霉了。
乌尔王今日可谓是焕然一新,他身形本就高挑,宝蓝外褂大敞,内里悬着一条镶嵌着各色宝石的多宝彩链,映得蜜色的皮肤也在熠熠生辉,五官深邃,微卷的长发上亦是如此,却不能压去他气势分毫,反而衬托出一种贵气来。
姬未湫听他说:“七妹琪雅,年岁二八,遵父汗之命,欲效仿古人,与南朱结秦晋之好!不知皇帝陛下意下如何?”
姬未湫一顿,下意识说出了那句话:“许多年没有人敢这么对我说话了!”
姬溯分明是听见了,姬未湫明显看见他身形顿了顿,但他却没有回头来看。顾相闻言道:“南朱俊杰多如过江之鲫,突厥可汗即有此意,乌尔王只管放心,必能令公主觅得如意郎君。”
一句话就把和亲变成了突厥可汗给公主找个南朱人成亲,不愧是顾相!
满朝文武眼观鼻鼻观心,一派老神在在——早就知道他们要带公主来,圣上不近女色,就是近,也不可能娶突厥公主,除非圣上昏了头,以此推论,瑞亲王也不可能,只要圣上一日未曾继嗣,瑞王爷就绝不可能娶个外族公主。
至于宗亲中,也就宗亲王家嫡幼子尚未成亲,但也已经订亲了,据说已经走完了三书六礼,只等开春成婚。
至于他们家孩子……那就更不慌了!早知道突厥公主要来,没这个心思的就是按头都先把自家孩子的亲事给办完了,再不济也都订了婚,就怕自家孩子突然尚了公主,前程尽断。
这要是本朝公主也就认了,这还是个敌国公主!
姬未湫起了点恶作剧的心思,低声道:“皇兄可别娶这公主,刁蛮任性得很,还会用鞭子,抽人可疼可疼了……”
姬溯八成想打死他。
但总不能现在把他从金屏后面揪出来打。
姬未湫料定姬溯不会回答他,不想姬溯却开了口:“不会。”
姬未湫一怔,正想说什么,却听乌尔王道:“小王有一不情之请,还请皇帝陛下应允!小妹前日在城外见了瑞亲王,见王爷风仪出尘,一见……”
姬溯垂眸望着乌尔王,第一次对他开了口:“既是不情之请,便不必开口。”
顾相在旁道:“乌尔王有所不知,本朝有祖制,凡宗亲不与外族联姻。”
乌尔王似是第一次知道这事儿般的费解地说:“可小王听闻,先皇帝陛下曾有一位西域小国王妃?”
姬未湫幽幽地说:“又生不出孩子来。”
姬溯缓缓吐出一口气来,警告似地看了一眼姬未湫。
姬未湫也看着他,用只有他和姬溯能听见的声音说:“臣弟难道说得不对?”
这事儿姬溯可太懂了,当年那个西域公主入宫,引起了轩然大波,先帝俨然有要和对方双宿双飞就等着自己返老还童好与对方当一对神仙眷侣,姬溯就令人送了一碗加了料的补汤给先帝,先帝此后再无子嗣缘分。
姬溯干脆不理他了。
姬未湫笑了起来,逗一下姬溯真的好有意思。
第94章
朝会结束, 姬溯进了后殿,顾相与刘相也跟着进了来,果然如姬溯所说, 刘相在朝上参了他一本。
刘相刚参完,紧接着顾相站出来说了一通, 意思就是咱们王爷年纪轻轻, 为了这事儿都累病了,没见着今日王爷都没来上朝吗?就是做错了也该原谅三分, 最后姬溯不轻不重地罚了他三个月俸禄结束。
御史们都没吭声, 这让姬未湫挺意外的,他一直当御史们正等着机会好好参他一本呢,结果一个两个跟没听见似地,只当自己这个官职是假的,猫在人堆里都不带吭声的。
“见过王爷。”刘相刚参了他, 如今见了他还是笑眯眯的行礼, 半点没有不自在的,顾相跟着一道行了礼, 姬溯赐座后,两位阁老喝了口茶润润喉, 紧接着便道:“突厥狼子野心, 竟敢在朝会上开口!圣上万不能允!”
顾相也跟着颔首,在他眼中突厥那乌尔王真是给脸不要脸, 什么事情也敢在朝会上张口,难道他们南朱皇室是什么大白菜吗?看上了就敢张口?
姬溯眉宇淡然, 他侧脸看先姬未湫:“瑞王作何想?”
姬未湫能有什么想法?他很直白地说:“不作他想, 臣弟不要,皇兄若有意赐婚, 臣弟只好去太庙哭祖宗了。”
他知道姬溯大概是没有赐婚这个想法的,但万一呢?故而他先把祖宗家法摆出来,让姬溯知道他敢赐这个婚,他就敢闹。
姬溯捧着茶盏,闻言眉目连动都不动一下,一派从容地饮了一口茶,这才道:“未作此念。”
顾相和刘相见状,都低头饮茶,心中感叹也就是瑞王爷敢这般与圣上说话,兄弟两感情是真的好,换作旁人恐怕早就被拖下去了,哪里还能得圣上解释一句?
顾相道:“臣只恐醉翁之意不在酒。”
此言一出,殿中无形之中就多了几分沉郁,姬未湫照例道:“抛砖引玉?”
若姬未湫是砖,那么当今能称得上是‘玉’的也就是姬溯了。姬溯闻言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刘相则是道:“国书在前,很难不作他想。”
顾相道:“不如静观其变。”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