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溯目光微动,似有些笑意,仔细一看却又毫无踪迹,他道:“下去。”
姬未湫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这才发现自己还坐在姬溯的腰上,他刚想爬起来,却听自己肚子发出了一声嗡鸣声,这时候他才感觉到自己胃里跟火烧一样,他这会儿紧绷的神经才放松下来,思维便变得缓慢了起来,他歪着头问:“我睡了多久?”
姬溯:“五天。”
“嘶……五天?!周青那厮这么心黑手狠?我也没得罪过他啊……”姬未湫听到‘五天’这个数字后就越发觉得自己虚弱难言,怪不得身上没力气,脑子也转不动。他慢吞吞地从姬溯的一侧翻到了床上,老老实实地躺着:“难怪我脖子痛得要死……哥,你刚刚捏我就不能留点手吗?更痛了……”
姬溯随口道:“意外。”
周青下手有分寸,但将姬未湫带回来的时候遇到了一些意外,姬未湫又中了一些迷药,这才昏睡了五天之久。
姬未湫的头发被他自己挑了起来,露出一段雪白的皮肉,上面现出几个淡红的指印来。他伸手捏着自己的后颈不断揉搓着,将那一片都揉成了淡淡的粉色,他接受了这个解释,拖着调子道:“饿……哥,你怎么在我床上?”
姬溯斜睨了他一眼:“放肆。”
姬未湫有些迟钝的大脑动了动,但是没能动太多——这期间他哥应该不会坐视不管真不给他吃了,多少是喂了点米汤之类的,不然他连话都应该说不出来,故而他在想姬溯说的‘放肆’是指什么的时候觉得大概是指他的称谓不对吧?
所以他就换了个称谓:“皇兄……圣上,陛下,您怎么在我床上?”
见姬溯懒得理他,他又蹭了过去,“皇兄,吃的什么时候才来?我真饿了。”
姬溯垂眸望去,便见侧躺在床上的姬未湫可怜兮兮地看着他,到底是自小养在身边的,金尊玉贵的养大,一世都没受过这样的罪。姬溯也不与他计较,披衣起身,此时姬未湫才发现姬溯只是脱了外袍在他的床沿略微躺了躺而已。
见姬溯一手抬了抬,便有侍人送上了热腾腾的吃食来。姬未湫昏迷,为防他随时醒来,厨下一直准备着,姬未湫翻身坐起,侍人忙上前为他布置,没过几个呼吸,一碗薄得基本没有米的粥就到了他的手上。
姬未湫舀了舀米汤,不掩嫌弃的说:“……叫厨下再去做一碗红烧牛肉。”
侍人躬了躬身,却不敢应下。姬溯看也不看姬未湫,道:“不许。”
姬溯积威日久,姬未湫也明白自己躺的时间有点久了,得吃点好克化的,也不敢反驳,见米汤的温度正好,他仰头一口就喝了个干净,浓稠的汤水顺着食道进了胃袋,像是整个人都暖和了起来。
他给了侍人一个眼色,侍人知情识趣,又给他盛了一碗,姬未湫连喝了三碗,才混了个水饱。他倚在床头,打了个呵欠说:“皇兄,下回让人捉我,跟我说一声就行了,我自己能走。”
姬溯嗤笑了一声,太医请示的声音传来,他颔首,侍人便领了太医进来,太医与姬溯行过礼后这才到了床边,给姬未湫行礼:“殿下。”
“胡太医,劳动你了。”姬未湫很自觉地将手递了过去,这位虽然不是太医院院判,却是太医之中医术最高超的一位,他懒得打理太医院一应事务,一心钻研医术,就算是皇家也不轻易请他出山。
不过姬未湫和他熟,胡太医受过他哥大恩,他小时候身体不好,三五天总要见胡太医一回。
姬未湫一见他来,就觉得自己那‘意外’恐怕不太小——想也知道,五天那是什么概念?他刚满十八岁,身体机能正是最旺盛的时候,什么意外能让他一躺躺五天?说他被人在要害捅了一刀所以才昏迷了五天他都相信。
胡太医诊了一会儿脉,又仔细检查了姬未湫的手腕和后颈,这才道:“那迷药委实恶毒,殿下伤了些许元气,亏得殿下正值盛年,养两个月就没有大碍了……期间殿下难免有些气虚体乏,不必太过慌张,稍后老臣开两贴药,吃上三天,剩下的食补即可。”
姬未湫道:“什么迷药?”
胡太医忽地咧嘴笑了笑,在他苍老的脸上显出一种令人胆寒的诡异来:“迷药是一般的,又掺了软筋散和追魂索,这才难办些。追魂索这种毒要天长日久才有效果……我已经为殿下祛了毒,无妨。”
姬未湫有些混沌的大脑突然清醒了。这种东西一看就知道不是他哥给他下的,没有为什么,就是没必要而已。他哥如果不考虑母后的心情,直接杀了他就完事儿了,根本没有必要大费周章下什么‘追魂索’。
他那意外是什么意外?是指周青在把他带去见皇兄的途中,遭受了袭击,所以才导致他受到了二次伤害,从而昏迷了五天吗?周青打昏他,带他离开本就是机密中的机密,哪怕青玄卫发现他消失的同时周青也消失了,就会明白大概率与周青有关,他们只会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现,毕竟‘周青’被瑞王殿下杖责三十,打得肉烂骨断,还在休养。
所以,是谁告的密?谁告诉的刺客周青带着他离开了船只?又是走了哪条路?此事是他哥授意,怎么也不可能路上只有周青一人带着他,必有其他青玄卫随行,那么谁能在十几个甚至二三十青玄卫的手下,给他一把这么厉害的迷药?
胡太医见姬未湫沉思不语,还道他是怕了,他拍了拍姬未湫的手臂,颇有些慈蔼地说:“是药丸,不苦的,殿下放心。”
姬未湫点了点头,随即看向了姬溯,他不知道自己该不该问,毕竟他哥方才说是‘意外’,从某种意义上就是他没有必要知道详情。
胡太医离开了,姬未湫想了想才问道:“皇兄,我还要继续南下吗?”
姬溯立在案边,翻阅着手上的卷宗,闻言道:“你不愿意,就不去。”
姬未湫愣了一下,有些自暴自弃地说:“……那我到底是去还是不去?”
姬溯看了他一眼,意味莫名。他放下了卷宗,走到了床边,自一旁取出了一个小罐来。他握住了姬未湫的肩膀,令他转过身去,细碎的摩挲声传来,紧接着凉意自姬未湫的后颈上漫延开来。
修长的带着薄茧的指腹在他颈项上擦过。姬未湫无意识瑟缩了一下,有些痒,但他不敢动。
姬溯平静的声音自他身后传来:“瑞王已经南下。”
姬未湫明白了他哥的意思。这中间确实有大事发生,姬溯有他要做的事情,不可回转,所以无论如何,‘瑞王’必须南下。
姬未湫是瑞王,但‘瑞王’不必是姬未湫。
既然已经将他召回,便是免他灾祸……然念及他极其难得才出了京城,不愿拂了他的兴致,若他还想去江南游玩,也可以。
姬未湫心情复杂,他哥……不是让他去当鱼饵吗?怎么又反悔了?
姬溯缓缓加了些力道,见年轻人乖巧顺服的垂下了头,露出了大片颈项,便在颈上各处穴位着力揉了揉,给他一点甜头,又见姬未湫主动抬手撩起了头发,就差没有点评几句了。
对他毫无敬畏惶恐之心。
乖是真的乖,放肆也是真的放肆。
第15章
姬未湫只觉得很爽。
不管是生理还是心理上。
他哥哎!他哥亲自给他涂药哎!这可是他哥哎!这可是他那个自小把上下尊卑礼教规矩刻进骨子里的他哥哎!
再换个角度想一想,这可是皇帝哎!这可是九五之尊哎!他也觉得可能是自己被封建腌入味儿了,但一国最高领导人给他涂药这个事儿确实让他有点受宠若惊,这亏的是没长翅膀,否则他能原地飘起来。
姬溯看着不知道为何笑出声的姬未湫,张开五指握住了他的颈项,恰好与此前留下的指痕重叠,平淡地问道:“笑什么?”
姬未湫乐颠颠地说:“没什么,就是突然觉得这一下捏得有点值……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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