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怜?”
她从没想过这两个字会和她有任何关系,目光落在释千没有自由的躯体上。她反问道,“你是在说我吗?”
语言与姿态都带着些尖锐。
这是精神层面受到攻击后下意识的自卫反应。
“你是因为喜欢你所说的、你现在拥有的那些权力,所以来到这里的吗?”释千的目光落回屏幕上,并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也像完全没感受到她的尖锐,而是不断地做出假设,“或者,你像伏源一样因为喜欢我而来;或者,你是因为我具备足够高的研究价值、可以满足你探索的欲望而来。”
时虞也清晰地意识到,由于知道释千将失忆,所以为了建立谈话地位她说了很多。可现在想来,她说出地话,通篇都只有结果,而没有动机。
聊天不仅要看别人说了什么,更要看对方没说什么。
她没办法回答释千提出的假设,她意识到她的确不存在任何“动机”。
“我不需要告诉你我‘为了什么而来’。”时虞回答。
释千笑着看向她:“你刚才想说,可怜的其实是我,对吧?那你猜猜看,我真的是被你们困在这里的吗?”
“我们是合作关系。”时虞用研究员的惯常话术回答。
“这种话记录在你们的谈话记录里就行了。”释千再次将目光放回电影上,看着屏幕上的飞鸟空镜,说,“这只鸟在自由地飞翔。”
时虞也看向屏幕。
这部电影她随着释千的视角已经看过一次了,是个十分俗套的文艺片。
滥用空镜,自认为高级、是那无病呻吟主角的内心之镜,比如这只孤零零的飞鸟,按照概念解析来分析,表达了主角耽于孤寂、又向往灵魂自由的内心。
很显然,在田埂上仰望的主角在羡慕这只飞鸟,这是主角的视角。
主角是个“诗人”,一个被周围人厌弃、嫌恶与不理解的诗人,身体被困在逃不出的田野中,精神被困在愚昧无知的思想荒漠里。
时虞蓦地意识到释千为什么把这部电影看第二遍了,就像释千用的那个词——“困”。
她说:“嗯,你也想要自由?”
时虞不得不承认,她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多少带有恶意:为了回馈那句“好可怜”。
然而释千好像依旧没有意识到她话语中的恶意,反而笑意更甚,她偏头:“你觉得这只鸟是自由的?”
难道不是吗?
这只鸟在这部电影里代表的就是“自由”,主角凝视的、向往的、追求的自由。
“可事实上,它的世界就只有屏幕这么大。”被裹在束缚衣里的释千扬了扬下巴,“是啊,在它的视野里,它是自由的。只可惜,是在这个永远无法突破的框里。”
那飞鸟不断地往上飞,镜头也不断地向上移。
它在自由地飞翔,可它永远也触碰不到屏幕的边缘,甚至,它根本不知道“屏幕边缘”的存在。
当意识到这一点时,辽阔的天空空镜忽然就被压缩到很小。
而下一秒,释千的目光则再次落在她的身上,她说:“我是不想离开这里。而你,是真的离不开这里。”
她又一次展露笑容:“不过在这个框里,你是自由的。”
“……”
时虞忽然意识到,意识不到对方话语中恶意的不是释千,而是她。
释千全程都在论述一件事。
——时虞,很可怜。
不是直截了当地摆出容易被反驳的论点,而是直接从底层逻辑上,将这件事刻入了她的精神世界。
那天,她走出释千的房间,走在她熟悉到已经刻在骨子里的走廊上,却再也没有之前那种舒适而安全的熟悉感。
她看到了“屏幕外框”。
那勾着研究中心建筑边缘成形的“屏幕外框”,将她死死困在这名为权力
的世界之框中。
永远无法逃脱。
.
.
.
在治疗方面的异能下,她面部与掌心的伤口快速痊愈。
手心的伤口没有留下疤痕,但靠近左眼的面部伤口却遗留下一道不太明显的疤。
治疗她的觉醒者有些疑惑,试图二次治疗,但时虞却制止了她的动作,自行离开了特殊治疗室。
手心的伤口是她自己攥握造成,而面部的伤口则是释千直接造成。伤口是同一个武器造成的,那么留疤的原因就是攻击方的区别了。
时虞倒是不在意留疤,只是这道疤可能会引起释千的怀疑。
但这并不是什么难处理的事,她换了一张屏蔽面具,一边向另一栋楼走去,一边绕过启明系统下达命令:“安排人在15号出门时进行袭击,攻击目标主要对着脸,一定要划伤左眼下侧颧骨的面部位置。”
这是她为释千打造的“框”,那作为导演与编剧的她,有能力处理一些意外事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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