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眼下, 这一点不够完美的地方竟也被凤清韵给解决了。
若不是不合时宜,龙隐几乎想给凤清韵鼓个掌, 可惜箴言咒落在他自己身上时, 他一时间连笑都有些笑不出来了。
这血契发作的时间实在是太巧了,刚好撞上凤清韵的霉头, 龙隐当然可以硬靠天道之威压下这点小小的反噬,但然后呢?
然后将本就生气的凤清韵再惹个大火出来,一怒之下当真把他踹了,他恐怕要悔青肠子了,图什么呢。
多方忖度之下,堂堂魔尊,堂堂天道化身,眼下就好似被人套了项圈一样,只能保持沉默等人开口拷问。
凤清韵一言不发地走到他面前,抬手拽住他的衣襟往下一扯,不过提问的语气竟然显得有些平和:“说吧,你原本为什么不打算告诉我?”
该来的总算是来了。
龙隐陡然闭上了眼,嘴上却控制不住道:“……因为我怕你执念于此,哪怕失去记忆后,还要为此挣扎痛苦千万年,不得飞升……难登极乐。”
狡辩了良久的斧子总算是落下了,结界内瞬间安静得鸦雀无声。
过了不知道多久,凤清韵以一种心平气和的语气开口:“你管仙界叫做极乐吗?”
“堂堂天道,蠢如鹿豕……若仙界当真极乐,又为何会有仙人下界,作乱于此?”
此话简直掷地有声,龙隐哑口无言。
“——况且就算是当真极乐,你以为我就会喜欢吗?”这几乎是两人之间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争吵,当然,也可以称之为凤清韵单方面的气结谩骂,“你把自己的痛苦放在何地……又把我的想法放在何地?”
“我在你眼里就还是那颗没思想没能力的种子?!”
龙隐见他气成这样,当即否认道:“——自然不是!”
凤清韵含着冷怒看着他,看起来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剥了。
他不说话,箴言咒却还在起作用,龙隐咽下喉咙处的苦涩被迫继续回答道:“我的痛苦……并不重要。”
“……不重要,好。”凤清韵的每一个字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怒极反笑道,“不愧是天道,肢解之痛不足为惧,粉身碎骨也不足为惧。”
可他说到最后,却话锋一转道:“——可你就没想过,除了锥骨剜心之痛,世界还有别的痛苦吗?”
龙隐闻言一愣,几乎是下意识用天道权能去窥探凤清韵心中所想。
——世间最痛苦的事,不是求而不得,而是尝过甜头之后,再让你眼睁睁看着。
意识到凤清韵打算的一瞬间,龙隐蓦然变了脸色。
他原本做好了挨骂挨罚,甚至凤清韵在气急败坏之下用藤蔓锢着他吸血的准备。
可万万没想到凤清韵居然……
——他的小蔷薇到底是从哪学来的这种方法?!
眼见龙隐面色几遍,凤清韵眼神深不见底地走到他面前,抬手自然无比地掐住那人的脖子,感受着掌心贴在对方动脉上的感觉:“说了我会让你哪怕到下辈子,也不敢再骗我——”
然而他还未说完,结界外便蓦然响起来一道急匆匆的声音——“麟霜剑尊,魔尊陛下——二位可在此处?”
凤清韵像是被打扰到了一样,当即冷下面色不虞地抬起眸子。
然而那鬼侍还在喋喋不休:“引魂香已灭,二位恐怕已从幻梦中苏醒,若当真在此,吾主命我将两位带过灵宫,晚了便要治在下的罪……还请两位赏脸!”
凤清韵:“……”
他便是再怒极攻心,也不会当真迁怒于一个无辜之人。
龙隐闻言于心下直给这个鬼侍鼓掌,面上则小心翼翼地保持安静,一句话不敢多说,生怕箴言咒之下多说多错,将来再被罚的更狠。
凤清韵冷着脸一言不发地抬手一挥,结界骤然消散。
“……二位!”那没眼色的鬼侍见两人骤然出现,当即大喜过望,“恭喜二位顺利从梦中苏醒,吾主已在宫中恭候多时了,还请二位……呃——”
那鬼侍话还没说完,凤清韵便扭头一言不发地看向他,面色之冰冷将那鬼侍吓了一跳,一时间冷汗直冒——不是说麟霜剑尊脾气极好吗?眼下这宛如玉面罗刹的样子是怎么回事?
——难道自己刚刚打断了剑尊什么重要的事?
鬼侍膝盖一软,差点跪在地上。
而传言中桀骜不驯的魔尊,看起来却似乎好说话得很,见状清了清嗓子,不怕死的上前扶住了凤清韵的肩膀:“既是冥主盛邀,那便走吧。”
凤清韵没动,反而凉凉地掀了他一眼:“站住。”
此话一出,血契骤然发作,龙隐就好似被什么缰绳勒住了一般,整个人一下子僵在了原地。
鬼侍刚准备恭迎,余光瞟见这一幕后心下一惊,当即惊疑不定地低下了头。
龙隐深吸了一口气道:“……宫主有何指示?”
凤清韵冷冷道:“没什么指示,只是试试本尊说话管用不管用。”
龙隐一噎:“……那试下来的结果,宫主可还满意?”
“满意。”凤清韵凉飕飕地回道,“你要是一直都能这么听话就好了,能少费我不少力气。”
龙隐:“……”
听他话里的意思,若千秋万世之后,后人发现了一个能对魔修起作用的血契,那发明人恐怕便是凤清韵了。
不过眼下,对于凤清韵来说,血契在手,那种空落落的恐慌总算消退了几分。
他于是终于扭头看向那个低着头恨不得让自己消失的鬼侍:“带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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