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礼一方面恨得牙痒痒,一方面又觉得胆战心惊。
他的大儿子说出了他的焦虑:“父亲!再这样下去,咱们大房可就要被他们二房稳稳地压一头了!得想个法子才行。”
第192章
说话的是周礼的嫡长子,周大郎。
周大郎已经三十出头了,但依然还只是礼部下面的一个从八品的主事,还是周礼当时尚在礼部的时候给他找的差使。这么多年了,就没有往上升过。
周大郎将此归咎于周礼被调到光禄寺了,没有人给他撑腰而其他人拜高踩低的缘故。
仕途上既然不顺心,但好歹自己是嫡长子,将来周家的大部分东西按理来说是应该归他来继承的,这可以说是周大郎心里面唯一的慰藉了。
可现在却有一个问题摆在自己面前,那就是二房的十三郎异军突起,居然在短短三年的时间里就从发配江南一跃成为了现在的五品郎中,而且还成为了皇帝面前的红人!据说连太子都依然还是称呼他为老师。更别提他那个妻子,与诸多皇亲国戚、朝中大臣交好。
周大郎感受到了威胁——周十三再这样下去,显然就要成为周家的顶梁柱了,那周家以后的大部分财产能归谁这可真是很难说。
“父亲,现在徐四娘不过是个太医丞,她就敢对你如此无礼,而十三弟视若不见。”周大郎义愤填膺,“待再过几年,徐四娘要是真坐上了太医寺卿的位置上,恐怕就更要眼高于顶了。”
周礼心中烦躁,他当然也明白,按照十三郎和徐四娘的现在发展事态,日后升迁在所难免,而且自己还阻止不了。
“您是周家的家主,按照礼制,家里大部分的东西都应该归您,可再这样下去,就不好说了!”
周礼抬眼看他:“那你意欲何为?”
周大郎一咬牙,将心中所想说出来:“分家!”
趁着他阿耶还在的时候先把家给分了,好歹能保住大部分东西。若是等他阿耶死了之后再分家,这可就难说了。
周礼用手重重拍在案几上,呵斥道:“胡闹!分家岂是你一个小辈张嘴闭嘴就能说的?况且,你看看你们的样子,一个个高不成低不就,现在十三郎如烈火烹油,你们还能稍微借一下他的势,可若是分了家,谁会理你们?”
周礼虽然迂腐,却不傻。
周大郎却道:“您看十三郎对家中冷淡的模样,像是想要提携照顾家中弟兄的样子吗?他之前被发配到江南,想必是恨极了您。既如此,为什么不趁着如今大家最起码表面和谐的时候,将家给分了?
“父亲,能保多少是多少啊!”
周大郎情深意切,发自肺腑:“而且,十三郎和徐四娘行事往往离经叛道,虽一时可靠逢迎圣意来讨得陛下欢心,但日子一久恐怕风险就大了。到时候,难不成咱们还要因此而被他们连累不成?”
周礼这下不说话,他儿子所说的正是他也担心的。
他每次在朝堂上看到自己这侄媳和侄子舌战群儒的时候心里就忐忑无比,生怕被他们连累。如今他们官是越做越大,但犯下的事情恐怕也会相应的越来越严重。
牵连三族九族可不是什么玩笑话,这些年他也看得多了。
周大郎所说的,简直就是戳到了他心里。
半晌,周礼摆了摆手:“我知道了,你让我再想想,好好想想……”
周大郎恭敬应下,退出了书房。
他知道兹事体大,父亲也不可能一夜之间就下决定,总要让他好好考虑一下。见天色尚早,周大郎决定去东市走走,最近他在东市认识了一位方士,堪称神仙,卜卦扶乩灵得很。
……
在皇庄的徐清麦等于封闭状态,不知道自家夫君又升官了,而仓库中又新入了一批宝物等着她回家去清点把玩。
她和孙思邈、刘神威正在严肃的看着眼前的东西。
所有的医工都戴着口罩在外面等,室内只有他们三个人。
掌管钥匙的孙思邈将柜门打开,大柜子里面又有一个小柜子,继续拿另一把钥匙打开了小柜子,小柜子里面是个密封的玻璃罐子,里面装有一些细碎的残余物。
徐清麦看着这罐子,心中唏嘘无限。
这是之前她们在抗击天花疫情的时候留下来的,它们是从病患身上取下来的天花痘痂,可能还有一些残存的棉纱碎末在里面。它们本应该作为医疗废弃物被焚毁然后填埋,但是那天和孙思邈聊起天花疫苗之后,徐清麦便上了心,最终还是保留了一部分,想的就是留作之后实验用。天花病毒可以长时间留存。
这个罐子被重重包裹着,锁在了太医寺的一处高楼上,并有专人看守。只有拿到了陛下手书以及巢明令牌的人才能打开它。在牛痘的项目组成立后,这个柜子便被转移到了这处庄子里。
在半个月前,她与孙思邈、刘神威一起种下了牛痘。三个人都没有发烧也没有出现任何的不适,只是胳膊处的伤口有轻微的溃疡然后很快就止住了,并且结成了指甲大小的圆形疤痕。
这也更印证了,当时孙思邈所标记出来的那一处牛痘疮就是同一种,而且大概率就是后世所称的“牛痘”。
这现在,到了整个实验里最危险的一步——他们将会接触天花病毒。天花是不会重复感染的传染疾病,如果他们没有感染,那就说明牛痘疫苗起效果了。
“我先来。”刘神威按住了罐子。
徐清麦倒无所谓,她看向孙思邈:“道长,我觉得你还是放在第二批比较好。我和刘师兄都是年轻人,免疫力更高更保险。”
她打算再劝最后一次。
刘神威在旁边听得猛点头。
“而且,若是万一真不幸,我和他都倒下了,还有您在一边给我们俩诊治,才能让人放心。可若是咱们三个都倒下了,那恐怕接下来就有些难了。”
徐清麦这番话倒是打动了孙思邈。
他知道他们是觉得自己年纪大了,对病毒的抵抗力没那么强。如果可以的话,孙思邈倒是希望让他这样的老年人先来,留下年轻人。但显然他也无法说服刘神威与徐清麦。而徐清麦的这番话的确是让他需要考虑后续的问题。
最终,他叹一声:“那老道来给你俩操作,至于我自己,全看天意。”
徐清麦和刘神威对看了一眼,点点头。
孙思邈戴上手套,打开玻璃罐子,用镊子小心取了十几粒痘痂,用旁边的工具研磨成粉末,用纱布裹起来捏成小小枣核的样子,再滴上几滴水,用棉线拴起来,直接塞到了两人的鼻孔里。
“过六个时辰后再取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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