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妇柳眉倒竖,本想要发个火,但想到自己这大儿子如今身负重任,只能把火气给憋了回来。
算了算了,别给他太多压力,这小子估计算术也没怎么学好……
又过了一刻钟,称重的男人的和算术的大儿子终于停了下来。
男人抹了一把汗,看着眼前如小山一般的粮食,顿时觉得身上不累了,犹如吃了仙丹。
少年人的算盘打得飞快,噼里啪啦,这下也好不容易停了下来。
“多少?”
“很多,比我想象得还要多!”少年人的声音有些嘶哑,他抬起头,眼睛亮闪闪,“阿耶,阿娘,今年总共收了八十四石!亩产都有两石八斗!”
他原本以为能达到七十石左右就不错了,没想到直接蹿到了八十四石!
男人和妻子还有家中其他人都兴奋到茫然,喃喃道:“八十四石啊……八十四石啊!”
他们家三十亩地,原先在风调雨顺的时候最多也就收过六十石左右,而在一些年景不好的时候也就四五十石,遇到灾年那就更别提了。
什么时候见过八十石这样的数字?!
男人叫王大力,世代都居住在东山渡,家里有三十亩地永业田用来种地,八十亩口分田用来种一些榆树桑树等。原本这算得上是个不错的数字,但是他家主要劳动力就只有他和他妻子,剩下的不是孩子就是老人,所以口分田基本顾不太上,而三十亩永业田几乎就是他家大部分的粮食来源。
还没从各种情绪中醒过来,就听到身边传来了一阵呜咽声。转头看过去,却是妻子正在哭。
“要是……要是之前有八十石,阿五就不会死了。”女人捂着脸,泪水不断从手指缝隙里流出来。
王大力眼睛一热。
阿五,他们排行第五的孩子,他那么聪明,而且那么乖巧。可在前几年的战乱里,因为没有足够的吃食,活生生地饿死了。
在那时候,一个创造不了任何价值的婴儿的需求是被排到最后的。
那么过年过去,他还记得自己为了不让其他人将阿五的尸首抢走当做口粮,亲自带着他去了山林深处,将他埋得深深的。可后来,却再也找不到那个地方了。
他只能无力地拍了拍自己妻子的肩膀,轻轻道:“都过去了,现在咱们有八十石粮了!再也不会饿死谁了。”
而且因为新皇登基,今年的税赋有减免,所以这八十石粮他们家就能留下一大半。听说,以后赋税也不会再加重了,真好啊!
他们的小女儿吮吸着手指,看着那堆金灿灿的粮食,馋得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阿耶,今年大丰收,要不我们去买两斤肉来吃吧。”
“对啊,阿耶,咱们也拿一点去磨坊里磨成白面吧,”另外一个孩子说着就吞了口口水,“家里好久都没吃过白面了。”
王大力妻子也点点头:“对,咱们去磨点白面,我瞧着磨坊里磨出来的白面比咱们之前自己磨的要好多了,又白又细。”
王大力看了看妻子也看了看孩子们,露出笑容:“行,去买肉!也去磨面!”
他们家也该要好好的松快几天了。
孩子们都纷纷发出欢呼声。
到了睡觉的时候,夫妻俩还在絮叨着家里的这一摊子事。
“待到那些桑叶卖了后,我看给你们也扯两尺布来,你看看大丫和二丫,快要说亲的人了都没个过得去的衣裳。”王大力妻子说着都有些心疼。
“要得。”王大力顿首,又觉得有些后悔和遗憾,“要是当时跟着周寺丞那边做,说不定还能攒下一笔钱来。”
看看镇上其他人家,去周寺丞那边和手工作坊那边做零工,很多人都翻新了家中的房屋,看上去崭新气派,而且家中人也都换上了新衣。更有些聪明的,在渡口那边做点小买卖,收入也都不错。
王大力的妻子叹了口气:“这都是命,你就别想了。”
去年和今年初他们疯狂做活的那一阵儿,正好王大力的老母亲病重,两个人都走不开,所以没赶上趟。孝顺父母天经地义,这也是没法子的事。
她又道:“现在有个事儿我倒是想和你商量一下,你看看怎么办才好?”
王大力:“你说。”
“陆家的手工作坊这段时间又在开始招人了。我想着要不要过去,工钱还不错。”
王大力立刻坐起身来:“去啊,当然去!”
他妻子皱眉:“可是,周寺丞不是说今年要种双季稻吗?”
他们现在最重要的一条思路就是,跟着周寺丞走!要知道,今年他们是全程照着周寺丞的方法来种田——隔段时间就跑一次甲字屯,好在甲字屯的人也不藏着掖着——学足了每一步,这才有了现在的收成。
那周寺丞说要种双季稻,他们自然也要跟上。
听甲字屯那边说,要赶在立秋之前就播种完,也就是说他们最多休息个一旬左右就要开始翻耕水田,然后育秧。
王大力摇摇头:“没得一旬休息。”
他妻子疑惑地看着他:“???”
“衙门出召集令了,说是要在上游修建陂塘,愿意的人可以去报名,只要超过二十天就可以抵正役。”
女人有些忧愁地皱起了眉:“徭役啊……”
江南一带的人经历过隋末后,实在是对这个词有点怕了,听了都觉得惊惧。
“这次却是不同。”王大力神色倒是挺轻松,“听说这次徭役是周寺丞组织的,不仅管饭,而且还有工钱拿。”
所以他想去。而且既然是周寺丞组织的,那想必建成这个陂塘之后,对农事必然大有裨益。这样的活儿,自然要去的,不然到时候没去的人,恐怕用起水来都会被别人笑话。
“那,人手安排不过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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