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这样的草头医,求学之路异常的艰难,很多人一开始也就是在医堂里当个杂役或者是药童,偷学到了一点东西,还有的则是家中传下了那么一张两张的方子,或者是一卷残破的医书。
就这样磕磕碰碰的走上了学医之路,想要去寻觅良师?除了几个运气好的,大部分的都没这机遇。
想要买医书自学?除了一两本医书可以在书行里找到,其他的全都被珍重的收藏在士族们的手里。
有的大夫,甚至可能不识字。
而现在,忽然有了一个这么好的机会,谁会不想要去试一试呢?
尤其是当侯远道曾经在姑苏见到过徐清麦与孙思邈,见识过她非凡的医术之后,一颗向上之心就更加火热。他也想要成为和他们一样的真正可以为百姓们排忧解难的大夫!
可是,姑苏离长安太远,往返一趟的路费相当于他家一年的收入。若是到了长安之后没有通过考试,那是不是花了钱又只能这样灰溜溜的回来?
侯远道下不了这个狠心。
最后,还是他的妻子帮他做出的决定。
“去!”她将剁骨头的刀直接砍在了案板上,吓得侯远道一激灵。
他的妻子是一位屠户之女,此刻她正冷静的在为他权衡利弊,“你今年已经三十四岁了,明年就再也参加不了这个招考。若是你今年不去,恐怕以后每一年你都会想着这件事情,都会为此而感到后悔。但若是去了,即使是没通过,那也算是圆了自己一番心愿。
“再说了,”她算了算,狠狠地道,“你若是万一撞大运考上了,成功结业后就是太医院的医工,到时即使不留在太医院,回来再开个药堂,也要比现在挣钱。”
而且大夫越老越挣钱,只是苦几年而已,她觉得完全值得赌上这么一次。而她和儿女,先留在姑苏,日后看他情况去长安也未尝不可。
侯远道被她说服了——在家里的大事上,往往都是他的妻子比他要更加坚定。
就这样,在过了年之后,待到温度稍稍回暖,江里面的浮冰融化了,他便立刻启程商路,日夜不停,终于在三月,太医院考试之前赶到了长安。
然后刚落地的第一时间就听到了这样让他震惊的消息。
居然有人要为患者开颅?!
情急之下,他也顾不得认识不认识,立刻就端起茶碗走向了正在讨论的那一桌人,笑着问道:“兄台刚才所说的开颅一事,可为真事?”
原本以为开腹就已经足够震撼了,可长安这边却一上来就开颅?
这个世界难道已经发展到他看不懂的地步了吗?
那几位茶客也是经常往返长安城内与渭阳渡口的行商,素来热情,听他这样问便道:
“还能有假?自半个月前开始,这个消息便已经传遍长安城了!说是太医院的那位神医徐太医,说长公主的脑袋里长了个瘤子……”
他绘声绘色的将这件事一五一十的讲给了侯远道听,围过来的人也越来越多。
“反正只要这瘤子被取掉,长公主就可以下地走路了。”
来往渭阳渡的人很多都是刚来长安的人,听了之后纷纷表示质疑:“这人的脑袋瓜被打开了还能活?这太医真有这么神?”
行商一拍大腿:“一听你这话就知道你是刚来长安的,那可是鼎鼎有名的徐太医!”
他刚想要张嘴把徐清麦过往流传在民间的那些丰功伟绩对那人说一遍,却听到侯远道问了一句:“那徐太医可是位女子?名字叫徐四娘?”
“的确是位女子。”那行商哟呵一声,看向他:“兄台也听过徐太医的大名?”
侯远道兴奋极了,他刚刚听的时候就一直在猜,这太医姓徐,擅长的又是外科术,听上去怎么这么像徐大夫?没想到还真是!
徐大夫居然成了太医!
不过,她值得!
他笑呵呵地回答:“徐太医前几年是在我们江南呐!她在江南的时候就已经有了神医的名号了!”
这样所有人都感兴趣了,纷纷让他坐下来细说说。
这也算是酒坊茶肆中常见的事情了,那些会讲故事的往往会成为人群中的焦点。侯远道有幸体验了一回,说得意犹未尽,然后一看天色,立刻惨叫了出来:
“不行了,不能聊了,我要进城了,不然城门就好关了。”
紧赶慢赶的,终于在城门关闭之前进入到了长安城,然后花费巨款在城西找了一个里坊里的客栈住了下来。
侯远道发誓,待到了明天有时间一定要去换个便宜的。
他在用膳的时候发现,徐太医为长公主做开颅手术一事的确是城中最大的新闻,就连皇后怀孕一事的热度都不如它。大家全都在讨论前者——也可能是因为陛下的儿女已经挺多了,已经不新鲜了。
相比于渭阳渡,长安城里面的消息显然要更全面也更新一些。
“听闻还有赌坊设置了盘口,赌长公主到底能不能活下来。好家伙,才开了没两天,就被金吾卫给端了。”
“该!长公主的生死岂是他们可以妄议的!”
“嗐,我还不了解这些人?无非是从明面上转到暗地里了呗。”
“说了这么久,那手术到底是什么时候进行来着?”
“就在三日后!”
就在城中众说纷纭,热议沸腾的时候,出于漩涡中心的周宅内与长公主府内反倒一片平静。
“兔。”徐清麦翻开一张卡片。
她正在陪着周天涯玩识字游戏,除了一些简单的汉字还有一些阿拉伯数字。反正启蒙不怕早,能跟上就行。这套卡片还是周自衡在的时候做的。
每一张上面有图画,然后有对应的字。
比如现在这张,上面有个小白兔的图案,下面有个楷体的兔字。图画是请一位宫廷画师画的,而字则是用三罐辣椒酱为代价请欧阳询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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