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自衡心里清楚,崔善为出身清河崔氏,那可是顶级的世家。若仅仅是因为周礼的关系,可换不了崔善为的这声贤侄。看来这次的事情的确是让崔善为甚至是让朝廷大佬们很满意。
既然对方体现出了善意,那自己肯定也不能就这么呆呆的坐着。
他忙行了一个子侄礼:“承蒙崔伯父看顾。”
崔善为满意的点点头:“与刚来司农寺时相比,现在的你的确是成熟了许多。看来,让你去江南历练的确是件好事。唯有在逆境中才能磨砺出本事。”
周自衡:……
别说,要真是以前的周十三,还真能相信崔善为的这一番鬼话,然后感动极了。但问题是,以前的周十三恐怕永远听不到这样的话。
当然,心中吐槽归吐槽,面上样子还是要做一做的。
“之前是小子不懂事,也要多谢崔伯父为我谋划。”
崔善为微笑着抚了一下胡须。
行,这小子不是个愣头青。
他悠悠道:“这次,你算是入了陛下的眼,恐怕对你的封赏很快就会下来。我问你,你是还想在司农寺有一番作为还是想要调到六部去?”1
周自衡心中一动,他问崔善为:“侄儿有一事不明,还想请崔伯父为我解惑。”
崔善为颔首:“讲。”
周自衡道:“我在处理屯中各项公文的时候,经常发现有来自于户部和工部、礼部的公文与命令。侄儿想知,司农寺和六部之间到底是如何划分权责的?”
他对现在的行政体系有些摸不着头脑,只能自己去琢磨。现在好不容易逮着一个大佬级人物,自然要问清楚。
崔善为没想到他问的是这个,他愣了一瞬,然后叹气道:
“你这个问题,倒是问到点子上了。”
他细细向周自衡解释,其实司农寺的权责与六部里很多权责是需要对接并且重复的。
比如,司农寺有太仓署,而户部有四司,其中很重要的一个司就是仓部。太仓署需要承接仓部的政令;礼部掌管祭祀,但是其所需用品都是需要司农寺来负责的;还有工部,司农寺的屯田事务要受到工部屯田司的辖制,司农寺的上林署同样也是需要上承工部虞部司的政令。
周自衡听了只觉得头大。
他大致的理了一下,所以司农寺其实很多管辖的范围其真正的顶头上司都是在六部,而司农寺只是一个执行机构。
只是,这样的模式错综复杂,而且极为容易引起权责不清。
然后,崔善为虽然身为司农寺卿,听上去是掌管天下屯田盐池粮仓园林等,但是真正握在手上的权力并不大。
崔善为和周自衡都默默的饮了一杯茶。
崔善为品出一丝苦涩。
两人都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出了自己想说的,一切尽在不言中。
周自衡想到自己最想问的:“所以,百姓们的耕作,反倒是没人管的……”
司农寺管的全是属于朝廷的东西。但是指导农桑、管理整个大唐的耕作计划、组织百姓们农业生产,这些事情反倒找不到一个牵头的部门。
崔善为扬起眉:“地方上的农事自然有一地主官来管。”
周自衡恍然大悟。
他喃喃道:“原来如此……”
是他一叶障目了。
现在管理地方最重要的事情之一是什么?就是让百姓们吃饱啊!所以,农桑一事就是地方主官的重要权责之一。他这是一直在屯署里打转,所以竟然没有拨开这层迷雾。
如果要把这项权责从地方主官那里夺过来……周自衡立刻警醒了过来。
不!还不能这么做!
他对崔善为道:“多谢崔伯父为我解惑。”
崔善为自然想不到眼前这个年轻人脑子里转过了这么大胆的念头,他含笑点了点头,然后苦口婆心的劝他:
“虽则你们这样的年轻人都想要挤到六部里去,但你既然在司农寺做出了一番成绩,踏踏实实的再待几年,说不定反倒能闯出一片天地。”
周自衡认真道:“崔伯父说得是,小子也是这样想的。既然在司农寺已经有了一点作为,我便想要好好的做下去。我还想回江南去。”
崔善为愕然的看着他:“江南?”
他以为周自衡会迫不及待的想要回到长安,而他可以在司农寺为他谋个不错的职位,顺便让他成为自己的心腹。可是,江南?
怎么会有人愿意舍弃长安的机会而选择去江南?
周自衡点了点头:“我在江南还有许多计划没有完成,我希望能够做完它。”
崔善为皱着眉头深深的注视着他:“我明白了。”
他没再说什么,又和周自衡交谈了一会儿。
待到周自衡走后,崔善为从窗棂中看到他挺直从容的背影,喃喃道:“周十三……你到底是傻还是大智若愚?”
他忽然有一种预感,自己似乎还是低估了他。
另一处,周自衡也缓缓吐出胸口的气,和崔善为这样的人打交道可真累啊。他还是喜欢魏徵这样的,可以踏踏实实的聊实务。
崔善为无非就是想要对自己示好,拉拢一番。可能是想给自己找心腹找帮手,也可能是提前烧灶。不过他可以确认的是,崔善为对自己没有恶意,那就只需要接受就好。若是以后真还在司农寺待着,那有个这样的上司倒也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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