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自幼锦衣玉食长大,的确没受过什么苦。就是有些我行我素,不会考虑别人。添堵的事情她会做,害人倒未必。”周自衡道,“她的那个奶妈妈,夏妈妈,是个不错的人。我打算和夏妈妈好好聊聊,让她劝着点她,多给她找点别的事情做。”
就别老盯着他俩了。
徐清麦点点头,然后又道:“不过,你那个爹,好像还行?”
看着最起码挺宠孩子的。
“别看表面。”周自衡哼了一声,“他吧,糊里糊涂……”
根据周纯的记忆,周义这个人就是个二世祖,和他的大哥周礼不一样,他根本就不想着出仕,平素最爱的就是去旁边的平康坊听听小曲然后和自己的狐朋狗友们斗鸡走狗,即使现在已经过了不惑的年纪依然如此。
徐清麦讽刺的道:“啧,男人至死是少年。”
“我去江南的时候,柳氏……呃,我娘还和我大伯吵了一架,又给我塞了不少体己。”周自衡决定以后就把自己完全代入到周纯的角色里,免得一个不注意就惹来麻烦,他道,“但我阿耶却不一样,不闻不问,依旧每日去寻欢作乐,过得那叫一个潇洒。”
他对自己所有的孩子一视同仁,来兴趣了就招来亲昵亲昵,没兴趣了就不理不睬。简单来说,就是个纯粹只爱自己的自私的混蛋。和他相比,柳氏都要显得可爱许多。
徐清麦听了后,挑眉道:“但往往,可能子女会更喜欢你父亲这样的人。”
就像是后世很多小孩,妈妈每日管着他,他嫌烦,而爸爸平日什么都不管,偶尔还带他去玩一玩就觉得爸爸比妈妈好。
周自衡一琢磨,代入一下周纯的心态,哑然失笑:“还真是这样。但懂事了可能就会看明白了。”
徐清麦耸耸肩,拍了拍他的背:“好了。”
周自衡坐起来,对她道:“明天大概率还得在家待一天,然后后天去你家,接下来,咱们就各干各的?”
徐清麦被他这个描述给笑到了:“行,就各干各的。”
她要去拜访钱浏阳等人,还想去市场上看看这边的医铺和药房,而周自衡要去司农寺报道,或许还要待在家里随时等候皇宫里的召见。这样算算,两个人都挺忙的,根本就没空搭理内宅这一档子事。
第二日,周自衡带着徐清麦去见了大房的周礼与孔氏。
周礼在昨日都没有现身,使了个小厮来说自己身体不适。周自衡猜测恐怕身体不适是假的,心里不适才是真的。但按照礼仪,他与徐清麦肯定得来探病看望。
周家的大房与二房分别居住在宅子的左右半边,中间隔着花园,平时互不打扰。
“好多了,不过是咳嗽几句。”大热天的,周礼还披着一件鹤氅。
周自衡:“伯父可要保重身体。光禄寺少了您可不行。”
周礼一噎,差点以为他是在讽刺自己,可是看到他真诚的眼神,又觉得自己似乎是想岔了,便淡淡道:“光禄寺事情不多,倒是司农寺……十三郎,陛下何时召见你?”
周自衡笑了笑:“陛下的想法岂是我能揣测的?我能做的也无非是在府中等候听召罢了。”
“确实。”周礼肃穆道,开始叮嘱他什么皇恩浩荡让他一定要尽心尽力为朝廷为皇上效力,吧啦吧啦讲了半个小时,讲到自己口干,看到周自衡在自己面前低垂着眼,时不时的还点了点头,一副受教的样子这才觉得心中的气顺了顺,但立刻又觉得索然无味起来。
他有一种恐慌感。
他这个侄子如同初升的朝阳,而他却像是个悬在地平线上的暮日,不知什么时候就会沉下去。
“你去吧。”周礼眯着眼打量了他一会儿,这才挥了挥手,一副疲惫的样子。
周自衡这才去后院接了正在和孔氏聊天的徐清麦。
走出来后,他问:“怎么样?她没为难你吧?”
“还行啊。”徐清麦耸了耸肩,“就正常交流,不冷不热。不过她对咱们在江南的事情倒是很感兴趣,我挑了几样能说的说了说。”
主要是江南一地的风土人情,还有那边世家的一些生活。至于像是肥皂坊和其他工坊甚至是她与周自衡的事业之类,提都没提。
“那就好。”周自衡放下心来。
徐清麦忽然停住脚步,看着薛嫂子与阿软带着周天涯在花园的池塘边玩耍,离两人还有着一段距离,便正色对他小声道:“你不必如此紧张。你现在要担负起周十三的责任,而我也要担负起徐四娘的责任,你不用觉得亏欠我。
“这本来就是我们应该一起面对的问题,你懂吗?”
周自衡恍惚了一下。
他忽然想起了前世。那会儿他也是与家里的关系不怎么样,觉得会给她带来麻烦甚至让她对自己产生负面情绪,于是便隐瞒自己的家庭情况,并迟迟的不把她带回家,面对她的责问也避而不语。
这也是他们分手的导火索之一。
所以她要的,其实一直都是一起面对吗?
周自衡看着她,眼角染上笑意,他温和的道:“好。”
徐清麦这才满意的点点头。
周自衡左右迅速的看看,见花园内无人,立刻低下头在她的嘴唇上啄了一记,然后站直了身体,双手负于身后,向前面走去。
徐清麦:……嘚瑟!
这一日柳氏没有再折腾出什么幺蛾子,主要是徐清麦几乎都待在兰苑收拾整理自己的东西,然后帮助周天涯适应自己的新家,他们只在用晚膳的时候与二房其他人聚了一次。
在饭桌上,柳氏几次忍不住想要以优越的姿态来挑一点徐清麦的刺,都会被周自衡挡回去。周自衡岔开话题,开始主动讲起在江南的一些见闻,还有自己这次受召前来的一些内幕,听得所有人都很感兴趣。
柳氏只觉得自己这个儿子厉害,全部心神都被吸引了过去,根本没时间搭理徐清麦,让她吃了一顿舒适的晚膳。
第二日,徐清麦就和周自衡一起回娘家去了。
柳氏听了后,撇了撇嘴:“又去了那破地方。哎,别人问起我,我都不好意思说我那儿媳妇居然是出自丰邑坊。”
长安城以东为贵,以靠近皇城的为贵。周家所住的兴道坊一出来就是朱雀街朱雀门,极适合朝臣们上早朝以及去各大衙门坐班点卯,所以住在这边的都是官宦之家。而丰邑坊则是彻彻底底的西边地界,离西市不远,旁边就是延平门,往外走走就出城了。
最重要的是,丰邑坊里很多丧葬铺子,卖各种纸扎用品和棺材之类。虽则徐家并不从事这一行业,但是住在丰邑坊本身就是长安城鄙视链的下游。再往下,可能就只有挨着南城门那几个几乎全都是菜地的里坊要比它地位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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