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最终道:“其实我也不是特别清楚……”
本来清楚的,被她一问反倒迷茫了。
徐清麦温和的看着她,也并不打算追问,只是说道:“不管你是因为什么而选择学医,但你记住——只要踏上了从医的这一条路,你就与病患的人生产生了关联。
“我们治的不单单是疾病,而是患者的人生。”
她脑海里恍惚想起自己在医学院上的第一堂课,已经贵为院士的大佬和蔼的对他们这些小萝卜头说道:“当你们穿上这件白大褂之后,你就成为了离别人的人生最近的职业。
“你们在大学里是偷懒还是勤奋,在工作中是认真还是敷衍,甚至能决定一个家庭的悲欢离合。
“这是医学赐予你们的最高的权力,也是它给予你们的最残酷的桎梏。”
当时,她懵懂的看着台上的院士,而现在,刘若贤也懵懂的看向了她。
徐清麦笑了笑。
她不求她现在能听懂,只希望她在日后行医的时候能够多想想这些话。
孙思邈和刘神威在后面听得入神,孙思邈顺便教育了一下刘神威:“医为仁人之术,必具仁人之心。你可明白?”
刘神威点了点头,他喃喃道:“医学,医学……”
有些心潮澎湃又有些迷茫,医学真的算是一门独立的学问吗?什么时候医学可以和其他诸如儒学、黄老学说之类一般,成为显学呢?
这时候,徐清麦将自己准备的纸张贴在了那块大板子上。
大家定睛看去,纷纷吸了一口凉气。
孙思邈倏地站起了身,语气惊疑不定:“四娘,这是……”
这黑板上赫然是一幅徐清麦自己这几天画下来的五脏六腑图!
她早知道大家会是这样的反应,淡定的点点头:“这就是我们今天要上的第一堂课,人体解剖学!”
要教授外科,就必须先学解剖学。
医学生在第一个学年往往要学的专业课程就是细胞生物学、基础化学、医用物理学、系统解剖学、组织胚胎学等等。但除了系统解剖学之外,其他都是真正的综合性学科。
所以,徐清麦索性就先把解剖学给拎出来了。
孙思邈又问:“四娘可是真正解剖过人体?”
他知道徐清麦做过开腹取肠,但是这上面得图,清清楚楚的显示了心肺等脏器,显然不是简单的开腹可以做到的。而现在,解剖人体是被大众认知为极为不道德的事情!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
当然,孙思邈作为学医之人,并不这样认为,毕竟《黄帝内经》中就有“若夫八尺之士,皮肉在此,外可度量切循而得之,其死可解剖而视之。”这样的话。
但他担心徐清麦会因为此事被人攻讦!
徐清麦清亮的眼眸看向他,摇了摇头:“自然没有。不过我的师门来自于遥远的西方异域。在他们那儿,并没有这样的禁忌。还有人为了让医学进步这样崇高的事情而自愿在死后献出自己的尸体来供医学生研究。
“所以,才有了这幅完整的五脏六腑图!甚至还有其他许多细节图!”
她毫不心虚,心里默默的对后世那些大体老师们鞠了一躬。
听得她如此说,孙思邈这才脸色稍霁。
那异域师门的事情,就无所谓了。
异域之人,信仰与中原迥异,信各种教派的多了去了,他也见过不少。
情绪放松了之后,他这才被板子上的人体内腔图所吸引,越看越觉得有意思,简直有些迫不及待的走了两步上前:“这真是玄妙。相传当时王莽让人解剖逆贼,并让太医记录。只可惜那些书籍和图纸都在战乱中佚散……”
他没想到自己还有重新看到它出世的一天,虽然不是王莽所遗留下来的那一份。
其他人也都围了过来,包括原本应该是正主但现在被人遗忘在了后面的小可怜刘若贤。
她看了半天,和自己那天当助手给王树动手术时看到的对应:“就是这里,阑尾!”
徐清麦给了她一个鼓励的微笑:“不错,你观察得很仔细。”
当时就只有刘若贤敢全程睁开眼睛看。
孙思邈和刘神威则是在找这幅图和自己曾经在医书上学过的不同,两人越看越痴迷,不顾旁人热切的探讨起来,一会儿都频频点头,显然是达成了共识,一会儿又争执起来。
当然最后是以刘神威认输为结局。
刘守仁在旁边看着羡慕极了,他们聊的那些,自己都插不上话。
他黯然神伤,还是读的医书不够多。
最后,是孙思邈意识到现在是在给刘若贤上课,轻咳了两声,带着刘神威往后退:“是老道失态了。四娘,你可知你的这些图一旦出世,古籍上很多理论都要全部被推翻。”
徐清麦当然知道,她道:“医学不就是在这样的颠覆中前进的吗?”
孙思邈深深看她一眼,叹一句:“是啊!”
只是,这颠覆的过程也必然会掀起诸多的惊涛骇浪!
他希望徐清麦能挺得住。
大家都落座,听徐清麦讲解人体知识——她也没办法,在这里是不可能搞到尸体让刘若贤解剖的,只能用这样的图解。好在日后她跟着自己上手术台也总能见识到。
“了解生命,尊重生命,敬畏生命。放在最前面的一项就是要了解生命。你如果不了解人体构造,如何给人动手术?一剖开,结果自己先呆住了,那患者岂不是很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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