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神威对徐清麦拱手道:“小道心服口服!”
孙思邈抚着自己雪白的长须,眼中闪过笑意。他这个小弟子,聪明是聪明,就是性格还有些跳脱,做事也不够踏实,还有点恃才傲物,如今总算是能让他知道什么叫天外有天了。
徐清麦谦虚了几句,然后想起自己拿来这堆医案要是干什么来了,她拍了拍自己的脑袋:
“瞧我这记性。我是想给您看看,穷苦人容易得的是什么样的病。
“排在第一的是肠胃方面的疾病,病因我猜测大多是由于喝了不洁净的水而感染了细菌或者是病毒。其次,您猜猜,是什么病?”
孙思邈沉吟:“眼病?”
徐清麦一拍掌,敬佩道:“您可真厉害。排在第二多的就是眼病。尤其是沙眼,这些也大多都是因为用眼习惯不好不卫生造成的。”
另外还有就是骨节炎、佝偻病,这些是营养不够且每天干体力活造成的,还有肺痨、喉症、疟疾等等。还有不得不引起关注的是——女性疾病,几乎每个人,是的,每个已婚妇女都或多或少的会有妇科炎症。因为卫生、因为难以启齿,因为从不去或者无法去看医生,然后就越来越严重。
孙思邈拿着这一堆沉甸甸的医案:“你有心了。”
刘神威在旁似是想到了什么:“所以徐大夫你才想着在屯里面进行讲学?”
徐清麦点点头:“对!让他们喝烧开的水,勤洗手,注意卫生习惯,能从根子上解决很多问题。”
她现在算是理解为什么后世开国之后不久就要开展轰轰烈烈的爱国卫生运动了,又是改建厕所又是改建牲畜棚,真的是需要!
后面两个她做不到,只能做些自己能做的事情。
她与孙思邈聊自己的一些发现,以及后续的一些计划,聊了很久。
孙思邈回到自己房间后便一直在打坐。刘神威知道自己师父其实是在思考一些事情,便蹑手蹑脚的打算出门,免得打扰到他。
不过,第二只脚还没踏出去,就被叫住了:“给我拿纸与笔来,我要写一封信。”
刘神威拿过去后疑惑的问:“您给观主的信不是早就已经写完了吗?”
“谁说我要写给他了?”孙思邈道,“我要写信给姚菩提与许仕粱!”3
刘神威一愣,吴兴姚氏和姑苏许氏,师父不是向来与这些世家医关系不睦吗?怎么会忽然主动要写信给他们?
孙思邈运笔如神,洋洋洒洒。
他心中感慨,徐娘子,既然你一腔赤诚,妙手仁心,那老道不妨再帮上一帮!既是帮你,也是帮这天下杏林!
周自衡这一天没再见到徐清麦。
两人没在一起用晚膳,因为他们这几人一整天都在忙着折腾村口那粪坑,即使不用自己动手,光是站在那儿已经被熏得不行了。
粪肥虽好,只能远观。
周自衡回来后,直接去洗漱了,用手工皂洗了两遍这才作罢。这还是怕让屯户们烧水有点折腾,要是换在自家,他能再多洗一遍。洗漱完再用好饭,回到房间时,徐清麦已经睡着了。
周自衡默默的看了一眼,然后轻手轻脚的给她关上了门,转头去了杨思鲁的房间。
杨思鲁有些懵。
周自衡:“今日我与你挤挤。四娘有少许洁癖,我怕她睡不好。”
而咱俩,反正今日都已经是一起臭过的难兄难弟了。
杨思鲁无语,让了一半床铺给他。
一时又有些羡慕,周录事与徐大夫的感情可真好啊,要是自己的妹妹也能够找到这样的夫君就好了。
这时候,他听周自衡问:“你说,现在江东犁的事情应该传回江宁县了吧?”
杨思鲁知道他想要问什么:“如果朱屯副与陈主簿一直盯着春巡的话,那可能早就知道了。不过……看甲字屯的情况,他们应该之前还不知情。”
不然依着他们的性格,怎么着也会在在甲字屯使点花招。
周自衡在黑暗中翘起嘴角:“现在知道却是晚了。真想看看他们的反应……”
不知道赵屯监的那封信到达长安了没有?算算日子,一个多月了,应该也到了。
其实,江东犁的消息传入到朱十安以及程琰的耳中和周自衡杨思鲁想象的时间差不多。
大概在他们踏入甲字屯的时候,那边就收到了来自于丹阳与句容等县的消息。
朱十安原本是喜怒不形于色的人,但听到这个消息后直接在家砸了一个自己非常喜欢的茶盏。
“竖子!”
陈琰满口苦涩,同样恨得牙痒痒,但心里又酸溜溜的:“赵屯监与周录事做事未免太独断专行,推广新犁这么大的事情,竟然都不与我等说一声!”
这样,他们也能在请功的时候分润一二,而且这里面还能再操作操作。
朱十安冷冷瞟他一眼:“想必屯监早就将请功的折子给递上去了。”
到了这个时候,他就是再蠢也能想到自己之前可能是被屯监赵卓以及周自衡联合起来给摆了一道。朱十安向来恃才傲物,眼高于顶,自觉在润州屯只有他一人是最厉害的,此时却仿佛被扇了一巴掌,脸上火辣辣的疼。
陈琰小心翼翼的问:“朱屯副能否探听到长安的消息?如果能将那份折子先压下来一段时间,咱们或许还能谋划一二。”
朱十安叹口气,眼睛眯了起来:“我尽力而为。”
这样一份大功,他的确也有些眼红。
陈琰忽然想到一事,然后嘴角露出一抹阴险狡诈的笑意,他对朱十安道:“屯副,您说,如果下面的人知道了屯监与周录事竟然打算独占功劳,他们会怎么看?”
朱十安挑起眉,和陈琰对望一眼,两人的心情忽然都好了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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