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多傻啊,直到那时她还在为母亲考虑,只为了得到那微不足道的母爱。
回到府里,丫鬟悄悄把听到的消息告诉了她。
那一刻,她听到了从自己心底传来的笑声,她是她自己的笑声,她在嘲笑她自己!
她比不上的从来不是那个原配生的继女,而是一个奸生女!
为什么?
是因为何淑媛是在父母最恩爱的时候出生的,因为她,母亲才能战胜原配嫁进何家,又因为何书铭,母亲在何家站稳了脚跟。
而她,这个龙凤胎里的女儿,何家的次女,对于母亲而言什么都不是,不过就是生下嫡长子时的搭头而已。
当然,她也比不上最小的弟弟何书桥,因为那时家里最小的孩子,母亲自是对他多了一分宠爱。
只有她,何淑婷,什么都不是!
后来,何苒回来了。
那个在何家人憎鬼厌的人。
母亲逢人便说何苒是在戏班子里长大的,私底下又说何苒是假货,就连丫鬟们说起何苒也是一脸轻蔑。
她迫不及待想要见到何苒,不仅是好奇,还有窃喜。
窃喜终于有人比她还惨,窃喜在父亲的子女当中,她终于不是最不受宠的那一个。
可是她失望了。
何苒虽然从小便被遗弃,可她却有惊鸿楼,而且她没费力气便让父亲带着她去了京城,只带她一个人。
父亲那硬装出来的宠爱,母亲的强颜作笑,还有婶婶们的捧高踩低,全都让何淑婷知道,何苒和她不一样。
她想不通,真的想不通。
再后来,何家出事了,母亲被休,父亲下落不明,祖母带着三房南下,他们兄妹三人在二叔二婶手里渡日如年。
而那时何苒已经是何大当家,苒军首领,而那时的真定还是晋王的天下。
何家人战战兢兢,生怕被晋王清算,恨不能让所有人都知道,他们与何苒关系不睦。
当初因为惊鸿楼关门的事,何家在真定臭名远扬。
好在因为这些臭名,就连晋王也懒得找他们麻烦,一个把何苒得罪到底的娘家,晋王捏死他们反倒合了何苒的意。
但是二叔二婶却仍然害怕,二婶恨何苒连累何家,又恨阎氏这个和她斗了十几年的妯娌,因此,二婶把对何苒和阎氏的仇恨全都发泄到他们兄妹身上。
而那时何书铭已经成年了,但他却没有保护自己的弟弟妹妹,看着他们被欺负,看着他们挨饿挨打,而他自己却整日患得患失。
何淑婷知道这个家没有指望了,留在这里,等待她的便是换彩礼补贴家用。
但是乱世之中,她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又能去哪里?
她想到了何苒。
在那个时候,何苒是她想要抓住的唯一稻草。
她带走了何书桥,不是因为舍不得这个弟弟,而是她害怕,她从来没有出过远门,她害怕一个人去很远的地方。
那是怎样的旅程啊,直到多年之后,何淑婷还是会从梦中惊醒,遍地的尸体,凶神恶煞的士兵,流民队伍里那一双双不怀好意的眼睛。
就这样靠着两条腿,她和何书桥一路跋涉来到晋阳。
她在晋阳住了不到两年,然而,从始至终,她都没有见到何苒。
虽然如此,但是初时她是感激何苒的。
对于一个要从死人身上翻找食物裹腹的人而言,能够靠自己的双手吃饱穿暖有瓦遮头,这是一件多么美好的事。
看着自己那重新乌黑光亮的头发,看着渐渐长高的何书桥,那一刻的她是知足的。
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对这一切不满的?
何淑婷微微眯起眼睛,从记忆深处翻找着那些早已泛黄的过往。
她想起来了,是那个叫王宝存的姑娘。
王宝存的父亲只是何苒手下的一个小官,而王宝存却能借着何苒的势当众辱骂她,骂她是靠人施舍的乞丐。
而这件事的起因,是陆臻。
想到陆臻,何淑婷的心深深地刺痛了一下,痛得她流出了眼泪。
那个男人知不知道,她用了毕生的力气才走到他面前,向他说出自己的名字啊,而他只用了一句话便将她打入万丈深渊。
王宝存的侮辱,没有让她退缩,而陆臻,却让她万劫不覆!
何淑婷把手放在自己的小腹上,这里是她的孩子,是她苦心算计来的。
现在,她终于理解母亲了,她腹中的孩子,就和何淑媛一样,都是取悦男人的工具。
做为受益者,当然要爱惜这个工具,就像将军爱惜自己的剑,农人爱惜自家的锄头。
她不爱武骥,从来没有爱过。
如果何苒是她想抓住的第一根稻草,那么武骥就是她能抓住的一条绳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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