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三老爷怔怔发呆,忽然一把抓住何书铨的手:“你刚才说本家有人去当官了?真的假的,本家的哪个?”
何书铨摇头:“不知道,反正人家说了,那人就是咱们本家的,现在去了徐州。”
他只记得有个本家的人去徐州当官,却忘了人家在官员考名列前茅。
何三老爷啪的一拍大腿:“他奶奶的,本家那群王八旦,竟然抢了咱们的官!以前他们就总是进城打秋风,现在胆子是越来越大了,瞅着咱们没在真定,他们就真把自己当成皇亲国戚了!”
皇亲国戚四个字一出口,何三老爷和何书铨全都怔住了。
父子俩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从彼此的眼睛里看到了兴奋。
是啊,他们现在是皇亲国戚了,放眼天下,谁有他们老何家威风?
何三老爷虽然游手好闲了三十多年,可毕竟也是读过一两本书的,他喘着粗气,大声说道:“这些南蛮子整天看不起人,还什么江南世家,狗屁,从今以后,咱们何家才是第一门阀!”
是的,所谓世家,顶多就是有几个当官的,可是何家却不同,他们何家有军队,那一眼望不到头的军队都是何家的!
就连皇帝也怕了何家,逃得没影了。
何三老爷翻箱倒柜,他南下时带了不少好衣裳,可是后来全都送到当铺了,翻来找去,终于找到一件看上去还不错的。
何书铨却连一件像样的衣裳也没有,没办法,他长得快,以前的衣裳即使还有一两件没有当掉的,现在也穿不下了。
翻着翻着,何书铨忽然想起一件事:“你说,大姐姐如果知道祖母的事,会不会怪到咱们头上?”
何三老爷一怔,他怎么把这件事给忘了?
两年前,何三老爷输得就余一条裤子了,赌场的人要打折他的腿,无奈之下,他就把家里的老娘给抵了。
何老夫人虽然一把年纪了,可是早年享福底子打得好,年纪一大把了,仍然皮肤白皙,风韵犹存。
原本以为何老夫人不会同意,没想到她和看场子的余老头居然看对眼了,余老头和何老夫人差不多年纪,在金陵城混了几十年,前前后后领回家七八个女人,却没有一儿半女。
余老头家境殷实,何老夫人吃喝不愁,还有小丫头服侍,这两年养得白白胖胖。
何三老爷沾了光,余老头分给他一个场子,他手下有七八个兄弟,想赌钱就赌几把,日子过得挺滋润,早就改口管余老头叫阿爹了。
在今天之前,何三老爷对这件事都是很满意的,他虽然把他娘抵出去了,可是他娘不但没吃苦,还给他找了个后爹,他成了有爹的孩子了,一举两得,多好的事。
可是现在,何三老爷后悔了。
早知道他能当皇叔,他脑子进水才会把老娘抵出去。
他早就听人说过,越是大人物越是爱面子,若是让何苒知道,她的祖母去给看场子的老混混暖床了,何苒能高兴吗?
“爹,大姐姐生起气来,不会杀了你吧?”
毕竟,何苒有多厉害,整个金陵就没有不知道的。
何三老爷哆嗦了一下,他倒是没有见过何苒杀人,但是当年何家遇到的那些倒霉事,可全都和何苒脱不了关系。
他生平第一次进大牢,也是拜这位侄女所赐。
当年不知道,过了这么多年,他若是还没想明白,他就真是傻子了。
当年,他们一家子,就是让何苒当猴耍了。
“说不好,何苒.这可说不好,你等等,我去找找你祖母,商量商量。”
父子俩没有耽误时间,便出门去找何老夫人。
街上的行人还没散呢,大家议论纷纷,时不时就能听到“何大当家”或者“何苒”。
冷风一吹,何三老爷彻底清醒,他们去认亲,何苒真的会和他们相认吗?
这个何苒,是恨着何家吧?
“走,去找你祖母。”
余老头住的是独门独院,灰瓦白墙,院子里种着几株花,收拾得干干净净,整整齐齐。
何老夫人正在吃点心,桂顺园的点心,要排队才能买到。
刚到金陵时,她让丫鬟去买过几回,后来坐吃山空,就舍不得去买了。
现在跟了余老头,大钱没有,可是吃喝上是不愁的,这桂顺园的点心,想吃了,只要让小丫鬟去排队,那就能吃到。
别看何老夫人都到了被儿子抵债的地步了,可是她老人家手里是有钱的。
没错,哪怕何三老爷的债主拿刀找上门了,何老夫人都把自己的钱守得牢牢的,一两银子都没有拿出来。
现在有了余老头这个饭票,何老夫人当然更不会花自己的银子,何老夫人做人有两大宗旨:
一是儿有孙有不如自己有;二是再苦不能苦自己。
这个月,何老夫人又从家用里抠出二两银子,她准备等吃完点心,就把小丫鬟支出去,然后撬开铺地的青砖,把她的银子拿出来数一数。
数银子是她的爱好。
经过乱世,何老夫人彻底明白了,什么房子啊铺子啊,全都比不上金银,还要是真金白银,不能是银票。
她从京城带来的银票,现在一张也兑不出去,没办法,到了金陵才知道,那家号称金陵也有分号的票号,被朝廷给查封了,想要兑银子,只能等到将来回到京城了。
可这辈子还能回去吗?
何老夫人已经不指望了,所以她再不相信银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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