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里只有几个字:我在桐城等你。
信封里还有一根手指。
那是大拇指,右手的。
定国公一眼便认出了这根手指,关节处有个烫疤,这是几年前才留下的。
这根手指是荆老三的。
右手的大拇指。
定国公眼前一阵发黑,三儿是读书人,没有了拇指,他还如何握笔?
继上次收到一只带血的耳朵,定国公第二次吐血。
上次吐血时他担心影响士气,没有叫大夫,最近他的身体屡屡出问题,军医一直跟在身边,见他吐血了,连忙给他把脉,把完脉,军医在心里叹了口气,定国公问起时,他只说急火攻心,没敢告诉定国公,这次的脉象竟然隐隐有了油烬灯枯之相。
不应该啊,定国公也不过四十多岁。
当然,这个年代四五十岁去世的不在少数,但是定国公府的人却是出名的长寿,定国公的祖母孟老太君还在世呢。
军医没敢说实话,可是定国公的身体却瞒不了人。
次日,如往日那样,苒军又是天不亮便开始攻城,只是这一次,定国公没有亲自领兵,他病倒了。
接连三日,定国公没有出现在中军帐中,何秀珑拿起千里眼看了好一会儿,有些遗憾,别说,她和定国公打仗打出感情来了,看到定国公她就激动得想要挥刀,现在定国公不在,她打仗都觉得不过瘾了。
无疑,定国公是一个很强的对手。
上一次,何秀珑遇到这样的对手,还是符燕升。
这样的对手可遇不可求,要么打到他投降,要么就把他打到阴曹地府。
这样一想,何秀珑又兴奋起来,这场仗整整打了十日,第十天,她收兵后刚刚回到大帐,便听到了一个惊人的消息。
朝廷军撤离安庆七县,这七个县的知县连夜带着家眷离开,据说走的时候卷了不少银子。
何秀珑见多识广,听到这个消息也吃了一惊。
知县弃城而逃,这并不稀奇,当年在晋地便已经屡见不鲜。
可是驻军撤离,这就有意思了。
军令如山,除非想要造反,否则没有军令,哪里的驻军也不敢轻易撤离。
现在能够下令撤军的,放眼整个朝廷,也只有定国公一人。
所以这道撤军的军令是定国公下的!
虽然在打仗,可是何秀珑也听说了周沧岳想要安庆六县的事了,当时她并没有深想,不过刚刚听到这件事时,她的第一反应倒是和天下人不一样,她在想周沧岳是不是喝多了?
之后连续多日攻城作战,何秀珑便没有再关注这件事,今天忽然听说朝廷军虽然从安庆六县撤军,何秀珑恍然大悟,周沧岳没喝多,他只是掐在了定国公的死穴上,有恃无恐。
定国公也是要面子的,他只是撤走安庆六县的军政,将安庆六县变成了三不管。
收到这个好消息时,周沧岳正在和王豪打仗。
此时的王豪,被侬六娘打得丢盔卸甲,手里只余下两城十六县!
周沧岳最喜欢打落水狗了,听说王豪现在很惨,他便挥师西去,和王豪打起来了。
因此,当他得知他心心念念的安庆六县已经变成三不管时,伤心得差点哭出来。
他多么想立刻就去接管啊,可惜,他太忙了,没时间。
他倒是想借花献佛,把安庆六县送给他苒姐,可是他一打听,陆臻那个小白脸正在凤阳府,苒姐十有八九会让陆臻代她接管。
这样一想,周沧岳就不高兴了,不行,要送也是他亲手把这六个县送给苒姐,让别人经手那就不香了。
周沧岳大手一挥,把王豪扔给戚炎,他日夜兼程,赶到了桐城。
不过,周沧岳是个好孩子,他在百忙之中,还不忘带上了荆老三。
这些日子,荆老三一直住在马厩里,周沧岳见到他时,差一点就认不出他了。
周沧岳前脚到了桐城,后脚就让人把荆老三扔在了扬州城外。
扬州城外正在打仗,丐帮的人找了个看上去比较安全的地方,把荆老三往那里一扔就走人了。
但是他们并没有走远,而是往扬州府衙外面放了一封信,告诉定国公,荆老三就在城外某个地方,让他们自己去接人。
病榻上的定国公看到这封信后,立刻派了亲信过去接人,此时鸣金收兵,两军都在清理战场,死尸一车车的往回拉,俘虏用绳子拴成长串。
亲信没有找到荆老三,担心被苒军当俘虏抓走,便脱下军服,假扮成苒军雇来干活的民夫,在那一眼放不到头的俘虏队伍里查找。
俘虏有士兵,也有军队征用的民夫。
士兵都穿着军服,民夫则是便装。
亲信一想,荆老三是被周沧岳的人送来的,那肯定是穿便装的,于是便去民夫里寻找。
无论俘虏还是民夫,精神状态全都不错。
这年头除非是长官精神不正常,否则没人会杀俘,俘虏直接编进军,今天是朝廷军,明天就是苒军,后天说不定又变回朝廷军了,只要不死不残,就能一直吃军粮。
民夫就更不担心了,他们就是被征来干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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