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鸿楼内的大厅里,没能及时离开的客人全部放下了手里的筷子,如同木胎石像一般惊恐地看着走进来的人。
真定府外便有锦衣卫的百户所,锦衣卫们也时常会出现在城中,只是今天来的这些锦衣卫,看上去更加威武更加冷酷。
白掌柜满脸堆笑:“大人,楼上有雅间,更清静一些。”
“不用,这里就挺好。”为首的大人走到一张桌子前,一撩袍子,坐在了上首的椅子上。
白云连忙吩咐伙计上茶,大人冷冷说道:“不必麻烦了,本官钟意,就来问你们几句话。”
白云和黑土垂手而立:“钟大人请问,小人知无不言。”
“好!”钟意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抖了抖,放在桌子上。
黑土大着胆子看了一眼,这不是前几天贴出去的寻人启事吗?
钟意微微一笑:“认出来了?这是你们贴的?”
“是,正是小人让人贴出去的。”黑土和白云老实回答。
“听说你们要找的是你们的老祖宗,可有找到?”钟意问道。
“回大人的话,这位老祖宗是我们兄弟的太姥,她老人家上了年纪,偶尔有些糊涂,那日我们兄弟一个没看到,太姥就自己走了出去,好在当天便寻回来了,虚惊一场,虚惊一场。”
“哦,找回来了,人呢,本官可否一见?”钟意说道。
“太姥就在楼内,只是她老人家年事已高……”
黑土话音未落,就被钟意打断:“本官一向敬老。”
“好吧,大人稍等,小人这便去请太姥过来。”黑土给白云使个眼色,便转身走上了楼梯。
片刻之后,黑土扶着一位老太太走下楼梯,老太太一身富贵,可也就是一个寻常的老太太而已,腰弯了,背也佝偻,步履蹒跚。
钟意毫不避讳地打量着老太太,眼睛里闪过一丝失望。
这位老太太虽然年事已高,可看上去比太皇太后还要年轻一些,无论怎么看也不像太皇太后要找的那个人。
再说,那个人即使还活着,即使老态龙钟,也不会是这副样子。
虽然面前是一位老太太,可是钟意这样盯着看,已经很是失礼,只是没人敢开口斥责,黑土扶着老太太走到钟意面前,老太太看看钟意,又扭头看向黑土:“小二晒得这么黑,你这个哥哥是怎么当的,没给他抹香香吗?”
又对钟意说道:“小乖乖,别担心,太姥给你买香香,抹了香香就不黑了。”
钟意怔住。
黑土一脸尴尬:“太姥,这位不是小二,这是京城来的大人。”
“什么大人小人的,我自己个的重外孙子我不认的吗?小二啊,好乖乖,咱们不理你哥啊。”老太太伸手就要去拉钟意的手,钟意连忙往旁边挪了挪。
黑土忙道歉:“大人莫怪,太姥她老人家……”
第17章 东家姑娘
白云过来扶住老太太:“太姥,我才是小二。”
钟意打量着祖孙三人,眼睛微微眯起,真定府的惊鸿楼也有四五十年的历史了,若说背后没有靠山,打死他也不信。
本朝太祖立朝之后,曾经推行过“红契”,无论地契还是房契,均需在衙门备案,契书上除了卖方买方和中间人之后,还要有房屋地契所有人的姓名。
据说就是那位镇国长公主提议的,然而只实施了一年,便阻力重重,上至朝中重臣,下至村里的小地主,对于到衙门里更换契书再备案登记一事非常抵触,又有地方衙门上书说新朝初立百废待兴,他们实在没有多余的人手去做这些琐事,不久,红契制度便明存实亡,到了第三年,便彻底取消了。
时至今日,本朝与前朝一样,鱼鳞册上没有所有人的名字,若是把鱼鳞册丢了,被捡到的人运作一番,这处产业说不定就是他的了。
因此,权力通天、消息灵通一如锦衣卫,也并不知道这惊鸿楼的真正东家是何许人也。
他们之所以会关注惊鸿楼,也只是因为那曾石破天惊的“惊鸿”二字。
就连真定当地的父母官,每每要摊派钱粮时,找的也是这惊鸿楼的两位掌柜。
钟意目光深深,而那位有点糊涂的“太姥”终于相信,这位高高在上的锦衣卫大官不是自己的重孙子了。
老太太一点也不遗憾,反而来了精神:“哎哟哟,小伙子长得真俊,你大了,成亲了吗?”
钟意一头黑线,可还是耐着性子摇摇头:“没有。”
“怎么不成亲呢?哎哟,你都多大了还不成亲,有钱没钱,先得娶个媳妇,小伙子啊,我和你说啊,这成亲……”
黑白两位掌柜尴尬得快要哭出来了,不停地向钟意陪笑作揖,钟意冷哼一声:“老太太,成亲的事放在一边,在真定住得久了,想不想到京城逛逛?”
黑土和白云心中都是一沉,这是要带走太姥吗?
老太太连忙点头:“去京城相亲吗?好,好啊,去相亲,娶媳妇,相亲,娶媳妇!”
正在这时,一名锦衣卫快步走了进来,钟意问道:“何事?”
“大人,外面来了一人,自称是这惊鸿楼的东家。”来人说道。
大厅内的空气有一瞬间的凝滞,就连钟意也怔了怔:“惊鸿楼的东家?”
“是,她说她便是这惊鸿楼的东家。”来人重复。
钟意的目光再次扫过那祖孙三人,老太太依然沉浸在要去京城给他相亲的喜悦中,而两位掌柜显然松了口气,就像是面对上门刁难的顾客束手无策的伙计,忽然听说掌柜的来了,终于能把这个烂摊子甩出去。
他们是掌柜,和东家之间的关系,其实同掌柜与伙计的关系差不多少。
“请他进来。”钟意淡淡说道。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