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你决定吧。我没胃口,不知道吃什么。”
“那去五中后街那家面馆怎么样?吃你最喜欢的三鲜瓦罐面?”
“诶?”
熟悉的地名在耳边响起,夏茯重新抬起脑袋,惊讶地望着他,愣了几秒才开口:“你怎么知道?”
总算不是那副随时要跟人告别的表情了……
闻言,方景澄将手搭在方向盘上,得意地弯起嘴角:
“我是你男朋友嘛,这点小事当然难不倒我。”
夏茯的母校五中是县城最好的高中,周围自带一个繁华小的商圈,奶茶店、面包房、书店、精品店到ktv、电玩城一应俱全,哪怕是暑假都能看见不少结伴出行的学生。
此时正值补习班的放学时间,等两人到店时,里头已经坐了两三桌学生,有拿着手机埋头开黑的,也有吃着小吃聊天的。距离两人最近的就是一对好姐妹,一人扎着高高的马尾辫将吸管插进奶茶,啜一口奶茶说一句补习班老师的八卦,对面那个一头乖巧的啵啵短发,嘴里包着满满一嘴珍珠,一边咕叽叽地咀嚼着,一边用亮晶晶地眼睛盯着她,像某种贪嘴小动物,好奇地发问:“你那杯抹茶的好喝不?”
方景澄显然听到了这个小插曲,他发出一声善意的轻笑,捏了捏夏茯的手指,问:“你有什么推荐的么?我也可以跟你换着吃。”
洋溢的青春气息逐渐冲淡过去的阴霾,夏茯望着墙壁上红底白字的菜单,菜品和一年前别无二致,她却总觉得有点不真实。
虽然说是高中最常去的小餐馆,只不过那时候她可不像现在这样富足。同行相轻,夏家说着“外头有什么好的?不干净还贵!”最忌孩子外食,却不给她什么好吃的。夏茯只能趁每次周六补习结束,偷偷出来吃上一次。
如果她的家庭不像现在这样糟糕,方景澄也不是富家公子哥而是个普通邻家少年,刚好坐在她的前排,那他们放学后也会像现在这样聚在一张桌上交换食物么?
炒饭和汤面,最适合晚上什么都想吃的饭搭子组合。
方景澄点了校内男生最爱的牛肉鸡蛋炒饭,出餐速度比夏茯快上不少,但他非要等她的瓦罐端上来跟她交换第一口试吃。青年用双手撑着脸颊絮絮不止:“怎么样?好吃么?”比她还像个女大学生。
怎么会难吃呢?
火腿肠、油炸皮肚加上猪肉丝满满地铺在瓦罐表面,下面是海带丝、娃娃菜、小青菜,这样的口感清甜的新鲜时蔬,转动筷子卷上几根手擀的劲道宽面,塞入口中,面汤里干煸辣子的香味冲开夏茯封堵的鼻腔,食物的能量在血管中热气腾腾地奔流,让死寂的感官重新变得鲜活。
这是她放学后最喜欢的味道。
哪怕身上痛的要命,难过的要死,瓦罐面还是该死的好吃。
过去的已然成为定格,再怎么假设也没有意义,当下才是真实,哪怕发生了这么糟糕的事,只要她熬过去了,还在呼吸,方景澄还不是陪在这里,她还能吃到喜欢的东西。
夏茯咬住筷子尖,用力吸了吸鼻子,止住欲落的眼泪,瓮声瓮气地抱怨说:
“不太行,你辣椒给我放多了,病人不能吃太辣……把你的蛋炒饭给我吃口。”
“我还要喝排骨海带汤,刚刚那女孩子的抹茶奶茶我也要,冰的,多加珍珠。”
方景澄歪了歪脑袋,调侃说:“哇,那病人能吃凉的么?”
她用纸巾压住鼻尖,只余两只黑亮的眼睛,无意识拉长了尾调,说:“去买嘛,大不了再买杯热的。”接着作弊地夹起一块猪皮去堵对方伶牙俐齿的嘴巴。
“这块最大的给你吃。”
他弯起眼眸望她,就好像有人揉碎了一张金箔,接着把它高高抛起,纷纷落落洒在晴日的海面上:“好好好、马上就来。”
夏茯合上眼皮,用冰镇的奶茶去敷红肿的眼睛。
没有刻意询问夏茯在家遭遇了什么,吃罢饭后,方景澄牵着她的手掌,两人像一对约会中的普通学生情侣,在这条被称为约会圣地的长街上慢慢逛了起来,挑选一些新奇有趣的礼物。
既然方景澄没有发问,夏茯便不想主动去提。
“你觉得这个大白鹅怎么样?睡觉的时候抱着一定很软。狗狗呢?不开心的时候可以捏捏它的屁股。”
“这个水杯是冰淇淋样子的诶,感觉用它喝水蛮甜的。”
她乖巧地跟在他身后,配合地给出些回应,说“好软”、“可爱”,打算像往常一样把话题敷衍过去。
可真心并不是可以隐藏的东西,她看着青年在货架间穿梭,随着怀抱里的杂物越来越多,心底的愿望一个接一个浮现,哽在喉头的话语也慢慢有了松动。
难怪宿舍里的姑娘们谈到恋爱话题时,会说假期要带自己最喜欢的那个,回到故乡重走一遍最喜欢的路。
想带他一起去电影院,或者在电玩城抓娃娃,哪怕单纯一起去书店坐一下午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她难以启齿的过去似乎并不像想象中那般沉重可怕。
终于,夏茯在满天夕阳下,抓住了青年的衣角,留住了他的脚步。她将脑袋埋上他的后背,就像午夜祷告室前的匿名来客,事到临头仍不敢看方景澄的表情,只是隔着他外套,倾听他的心跳,小声告解:“我不是故意要跟你隐瞒这些事的,我父母那边,我实在不知道怎么说……”
他叹了口气,声音十分无奈:
“我知道,而且你也没能真的瞒下去。我翻墙被逮住的时候报了你的名字,李老师第一句话就是问我,你就是夏茯新交的男朋友,那个很像大白狗的?”提及李爱英反应时,方景澄故意站直了身体,把她硬邦邦的语气模仿了个十成十。
老师狐疑中带着嫌弃的表情鲜明地浮现在夏茯眼前,叫她萌生出一种偷说恋人小话被发现的局促感。她心虚地揪起方景澄的衣服,将它揉来揉去,嘀咕道:
“这样啊,李老师居然都知道……但为什么是白狗啊?”
“哼哼,这就要问你为什么跟老师、学妹聊天突然用起来狗狗表情包,还有拍笔记的时候也会露出花瓶之类的东西了。毕竟交往了这么久,多少还是会被我影响吧。”
数起她的露馅时刻,方景澄言语中有种说不出的欠揍感,好像在嘲笑她的粗枝大意,夏茯听到一半就忍不住去掐他的后腰肉。
软肋遭袭,方景澄立刻举手投降,求饶道:
“疼疼疼,当班主任的都很会抓早恋,你这种好学生被发现也没办法。别掐了,把手心伤口崩开就糟了。”
他转过身体,把夏茯的拳头包进手心,拉到自己的胸口处,弯下腰来同她平视:
“她盯着我看的时候,我还蛮紧张的,手心都出汗了。不过,怎么样?我表现得还可以吧?还算拿得出手吧。”
避无可避,退无可退。这种时候谎言变得毫无意义,她望着那片海洋,终于选择了诚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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