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时絮皱下眉,按耐住心头的不适:“若杀了他们,倒显得我们欲盖弥彰,臣有一计,可让他们成为您假死的证人。”
贺熠连连点头:“如此甚好。”
楚涟月已经没心思再听下去,一言不发地坐在角落,直至二人商议完,太子乘着小船离开,去做一些逃跑的准备。
她一脚踩上石凳,眉心紧蹙,怒气冲冲望着柳时絮,毫不客气道:“本以为大人是个伸张正义的好官,不曾想竟也有这副谄媚献好的嘴脸,真让我大开眼界!若你所谓的查案只是讨好太子,讨好那什么三殿下,这差事我不奉陪了,告辞。”
一股脑说完气话,楚涟月才想起自己身处湖心亭,要想走又得游湖,天寒地冻的,肯定会感染风寒,还得自己掏钱买药,有点得不偿失。
犹豫了一阵,她打算用湖水洗把脸冷静下,平复好心绪,再考虑接下来怎么做,毕竟冲动上头容易坏事。
刚朝着湖边走两步,手腕被人从身后握住,她愕然回头,发现向来沉着冷静的柳大人,此刻面上神情有些慌乱,他绷紧下颌,以沉郁的目光将她望着,清俊的脸上写满被误解的失落。
他眼底藏有万千思绪,却不知该怎样说出口,最终只化作一句略带埋怨的话:“你总是在误解我,湖水很凉,即便要走,等上岸也不迟。”
楚涟月愣神片刻,怎么说呢,此情此景居然有种小媳妇受委屈的既视感,莫名有点想笑,好歹是职业捕快,她生生
忍住笑意,秉着有误会就说开的原则,便板着脸问:
“我都误会你什么了?”
“数不胜数,误会我与表妹的关系,误会我好男风、偷看霍将军洗澡,甚至还误会我对你好,仅仅是想让你当苦力。”
楚涟月:“……”听起来,自己的确误会了他很多事,可奇怪的是,似乎从一开始,她就对柳大人怀有某种偏见。旧的偏见消除后,新的偏见不断涌出,有点像着魔那般,渴望着进一步去了解。
一旦开始审视自己的内心,她惊讶地发现,自己有时候会过分关注柳大人的言行,难不成自己其实是什么变态?
心有点虚,目光飘向别处,她又好奇问:“那、那这次呢?你并不是心甘情愿帮太子的,而是为了三殿下对吧?她是位公主么?”
柳时絮感到有些意外,松开她的手,唇角轻牵:“原来你在意的是这个?没错,太子生性顽劣,难堪大任,我帮他的确是为着嘉元公主的缘故,但这与我伸张正义的理念并不冲突。
“太子与嘉元公主是双生子,样貌相仿,脾性却截然相反,并且太子从小缺爱,对嘉元公主甚是依赖,有她在,太子才不敢由着性子胡来,帮她掌控太子,有助于稳定朝堂局面。”
楚涟月脸上不禁流露出佩服的神色,“如此说来,这位嘉元公主倒是个了不得的人物,能治住太子,肯定不简单。”
柳时絮很是赞同,“她确实很厉害,论修身治国之道,我自愧不如她。”
“哟,大人你今日还挺谦虚的嘛。”
“那你呢?在了解事情的经过后,可还想生气撂挑子?”
楚涟月双手叉腰,不满道:“我又不是驴,撂什么挑子,再说就算是驴,也得停下吃草料吧?衙门一个月就二两俸禄,我犯不上为个不值当的人拼上小命。”
柳时絮听出她的言外之意,眼波荡漾着笑意:“好,回衙门给你涨月俸。”
“有什么事大人尽管吩咐!”面上答应得极快,她在心底默默为谄媚的自己叹口气。
第二十八章
二人在寒风中整整等了两个时辰, 仍不见太子派船来接人,天色愈发昏暗,湖面雾色变浓, 眼看又要开始下雪。
楚涟月盯着湖里畅游的小鱼,发出羡慕的叹息:“我要是鱼就好了, 自由自在的,想游哪就去哪,不过也得当条大鱼, 张嘴就能吃小鱼小虾。话说太子收拾包袱忒慢了些, 他是不是把咱俩忘这儿了?”
柳时絮也望着那小鱼,心血来潮扔了颗小石子, 吓得小鱼四处乱窜, 转而才道:“太子怕我们走掉,故意将我们困这里。”
“真是个恶劣的家伙,大人你以前没少受他欺负吧?”
“还好。”
许是为了打发时间, 柳时絮破天荒主动谈起从前的事。
“自昭仁皇后崩逝,太子的性子就变得恶劣许多,气走不少老师, 今上对他束手无策, 便请我恩师重回朝堂任太子太傅,当时我刚拜入恩师名下不满一年, 自然就成了太子伴读。恩师对太子颇为严厉, 又常拿我与他做比较, 故而太子时常在私底下捉弄我。我不愿恩师为难, 一直默默忍受着, 有次差点冻死在皇宫禁地,幸有一人为我请来御医, 想办法帮我辞掉太子伴读的差事。”
“那人是嘉元公主?”楚涟月竖起八卦的耳朵。
他顿了顿,语气里带点怀念的味道:“不是她,是沈澈的兄长沈青辞。”
楚涟月猛地站起身,一脸震惊问:“是不是沈巡查使沈青辞?”
柳时絮的脸色也变得凝重,“你见过他?”
她的声音逐渐低哑,“岂止见过,我被董武围堵那次,差点也死了,是沈公子路过救下了我,只可惜还未来得及报答救命之恩,他便死在了官驿。沈公子真是个很好的人,温文尔雅,谦逊有礼,说起来和大人你完全是相反的脾性,没想到你俩竟然是多年好友。”
柳时絮静静听着,眼眶微热,能再次听到已逝故人的消息,心底不自觉涌现无限酸楚,感慨万千。
她继续说着:“可我始终想不明白,他究竟遇上了什么难事,才会选择在官驿结束自己的生命。”
“什么意思?他选择结束自己的生命?”柳时絮彻底蒙住,他记得卷宗上关于沈大哥的死因,写的是死于胸口的致命伤,而且沈澈还亲眼见过那伤口,出自西越细作特有的刀法,绝不可能是沈大哥自己所为。
楚涟月没什么好隐瞒的,坦言道:“嗯,若我没判断错,他的确是自杀。那会儿我正在养病,只听衙门的同僚说,巡查使沈大人被人杀死在官驿,我觉得很奇怪,官驿有重兵把守,且并无任何打斗的痕迹,沈公子身边的随从武功甚至比墨新要好,没人能神不知鬼不觉杀掉他。”
“那夜,我趁着天黑翻进官驿去调查,发现沈公子胸口的刀伤,是他死后才补上的,而且他口腹处,皆有皂荚味道,应该是溺死在浴桶。最初我推测,兴许是身边人趁他沐浴之际,将他摁进浴桶淹死的,但我发现他身上没有任何伤痕,也没有任何中毒迹象,唯一的伤痕在手上,与浴桶边缘的抓痕完全一致,也就是说,他极有可能抓住浴桶,把自己溺死了。”
她的话对柳时絮来说,犹如五雷轰顶,心绪久久无法恢复平静,他简直无法想象,当时的沈大哥究竟面对怎样的困境,才会选择自我了断。
他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那你……可还有别的发现?”
楚涟月仔细回想,“其实疑点还很多,例如沈公子死后,为何还会有人补刀,补刀的人究竟是谁?更奇怪的是,我把这些推测和疑惑上报给衙门总捕头林叔,但林叔劝我别管,还说此事连知府大人也不敢管,果不其然没多久,知府大人便被撤职幽禁,新知府赵正明上任第一件事,就是杀掉前任知府,最终以一个荒唐的理由结案,很可笑吧?”
柳时絮沉下眸色,“人心一向如此,能坚守道义者不多,愿意为道义赴死的人更是寥寥无几,我定不会让沈大哥白死。”
“这么说,大人是知道沈公子为何而死了?”她讶然问道。
“沈大哥为查鄞州盐铁事务而来,他的死和鄞州地方官脱不了干系,从目前掌握的信息看,可能还与西越细作有关,他甘愿赴死,可能在保护一个人。”
“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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