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郭夫人是乡下农户出身,是从哪里学得这么一身好功夫的?能否也教教她?
直觉告诉姜姒,她们二人没准儿能聊得来。
事实上,后来的那场品酒宴,也确实让两人成了手帕交。
想起新结识的友人,姜姒眸光闪过一丝温和,而后看向姜夫人轻声道:“他从不在意这些,也让我不必在意这些。”
姜夫人闻言脱口而出,“可你姐夫……”
剩余的话在瞧见姜姒一瞬间变淡的神色后咽了回去。
半晌,嘴唇动了动,试图解释道:“毕竟你们才是亲姐妹,理应互相帮衬着些。惹了宋家记恨,你姐夫在宋家手底下做事时免不了被穿小鞋,不然说好的晋升怎么突然就被压下来了?想来想去,肯定就是因着那宴会的缘故。”
姜姒闻言默了默,乌亮的眼眸盯着姜夫人看了许久。
“我在和你说话呢,你这么看我做什么?”
“在看一个人的心到底能偏到何处。”
姜夫人愣了愣。
姜姒道:“朝官晋升从来考量颇多,绝非只凭宋家一言。之前听闻姜瑶因和押至上京犯有通敌之罪的崔轩曾有来往而被带走盘问……”
姜夫人打断道:“那都是谣言!”
姜姒轻哂道:“母亲不必着急打断我,这里没有旁人。真相如何,母亲与我心知肚明,负责审问以及朝官考核的大人们自然也心知肚明。李家毕竟书香世家,子弟皆饱读诗书,当是最痛恨通敌叛国之人,理所当然也厌恶与之扯上关系的人。”
她垂下眼帘,刻意不去看姜夫人已然渐渐难看的脸色,继续道:“李家公子因此仕途受阻,就算他本人宅心仁厚不去计较,但其余的李家人却未必,特别是李家公子的双亲。”
“姜瑶在李家受了气,便回来找母亲您诉苦,且把责任都推到我头上,所以您才会这么着急唤我回来‘问罪’,是也不是?”
姜夫人语气听起来有些僵硬,“你想多了,而且我对你和瑶儿从来都是一视同仁。”
一视同仁。
姜姒将这几个字慢慢咀嚼了一番,而后抬头笑了笑,“有些事本不想戳破,毕竟没必要闹得彼此脸上太难看,日子糊涂便也就糊涂过着吧,但母亲这话着实扎心,我便想问上一问。”
“当初您明知姜瑶和那群山匪有关系,却在我和裴瑾出事后匆匆将人送回汾阳老家躲避,期间从未踏入过揽芳院看我一眼,是为什么呢?是因为一视同仁吗?还是因为心虚到不敢见女儿我呢?”
“后来姜瑶在汾阳帮崔轩打探消息引我赴局,若不是裴珏和李校尉还有程将军,我早就死无全尸。可回到家后,您跟我说的第一句话是质问我想呆在汾阳过节吗,第二句话是训斥我在汾阳‘作弄’了姜瑶。”
“怎么从头至尾竟不曾问过我一句安危呢?这也是一视同仁吗?”
姜夫人干巴巴地解释道:“我不知她在汾阳还做过那样的事。”
姜姒追问:“您的意思是上京伴山寺的山匪一事便是知道的了?”
姜夫人张了张口,片刻才道:“毕竟最后你性命无忧,而且瑶儿没准就是被贼人蒙骗了才一时糊涂犯了错,没必要闹去官府,传出去对你对她名声都不好听。”
姜姒道:“一辈子呆在轮椅上的性命无忧?”
姜夫人呐呐不语。
她轻哂一笑,原本甚至想质问一句她到底是不是亲生的,如若是亲生的,为什么自幼和姜瑶在姜夫人这里得到的却是截然不同的态度。
但这念头一闪而过,却又被她压下。
无所谓了,已经不重要了,也许有时候人和人之间就是没有缘分,仅此而已。
想通的姜姒不再多做纠缠,转身便要离开。
身后传来一道略显疲惫的声音,“你现在成了县主,倒是脾气比以前越发大了。”
姜姒脚步未停。
“逢年过节的礼数,该做的我都会做,您放心。只是下回若还是为了姜瑶的事,便不必唤我回来了,毕竟情分是越用越少的。”
“还有,辛苦您费心准备一桌点心了,只是花生酥是姜瑶从小爱吃的,而我对花生过敏。”
帘子被掀起又被放下,脚步声渐渐远去。
姜夫人坐在桌前,望着那未被动过一块的满桌点心,目光怔然。
过了许久,她僵硬地起身,走到了厢房隔间里专设的隐蔽的小佛龛前,习惯性地点了炷香插上香炉。
供桌上,一块小小的牌位安静地立在那里。
姜夫人望着牌位上的“爱子姜氏远清之灵位”几个字,喃喃出声。
“若你还在,是不是也要骂我一句偏心呢?”
“我也许真的偏心吧,但每次只要看到你二姐姐,我就总是忍不住想,明明是双胞胎,为什么活下来的偏偏是个不能继承家业的女儿呢?若你还在,就算你父亲没了,家里还有顶梁柱,外面也不会嘲笑我们家后继无人。”
“可你二姐姐她现在又过得很好,还得了太子的嘉奖,外面都在夸说不愧是姜家女儿,虎父无犬女。”
“你说,我是真的错了吗……”
漆黑的牌位沉默地立在那里,香烛燃起的轻烟袅袅。
屋内一片安静,无人回答。
第103章 番外·偶遇
许是说开了一桩心事, 踏出晚香堂的姜姒脚步比来之前轻快不少。
瞧着天色也还早,想着既然都出门了,不如顺道儿去街上逛一逛, 马车便转道驶向了上京最为繁华的朱雀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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