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日头还未完全落下,湖面都被撒上了一层金光,船舫四周的灯笼也皆点亮着,倒影在水中,煞是好看。
封意人道:“想见郡主一面,真是难如登天。”
温柠回首,盈盈浅笑:“近来事多,累侍郎多等了几日。”
她语气和软,完全不像是故意叫人等得心急如焚,封意人不禁蹙了蹙眉,疑惑是不是郡主这些日子当真有事。
他试探性地问道:“郡主前日还同小王爷相携出游。”
他
故意表现出几分吃味,原本戳穿的话一下子便成了带着妒意的细小埋怨。
温柠十分坦诚道:“小王爷是我旧识,此次来京城,我自是要尽一番地主之谊的,这便是其中一事。”
她将邵玉京摘出来,熟亲熟疏,听者自有计较。
封意人原本还想试一试郡主与小王爷的关系,如此一说,便也不好再多问了。
他抬眼朝对面望去,明玉郡主正巧也望了过来,一双杏眼清清凌凌,衬得他的多心怀疑格外上不得台面。
封意人只犹豫了一息,便立刻起身拱手,赔罪道:“是我多思,还望郡主见谅。”
他说着顿了顿,这才又道:“自上回宝华寺见面,我日夜思念郡主。”
好一招以退为进,真心流露。
温柠放下桌下的手指搅了搅,心上人说这样的话叫人欣喜,可她又不喜欢封意人,听着着实有些反胃。
何况她同封意人才不过见了两回,即便是她表现出了一点儿心动的意思,这话未免也太孟浪了。
这些情话莫不是封意人平常用来哄秦楼楚馆里的那些姑娘的吧。
温柠腹诽了一通,面上丝毫未表现出来,只垂眸望着跟前的小酒盅,像是因为对方的一句真情实感,羞涩到不知如何是好。
封意人并未乘热打铁,而是进退有度地重新坐回了位置上。
他抬手为温柠斟酒,动作恭敬,丝毫未有越矩,之后又温声讲起了蓬莱楼修建时的故事,期间还夹杂着几个志怪故事,侃侃而谈,游刃有余。
温柠听着听着便渐渐放松了下来,忘了方才那一句突如其来的话。
她端着酒盏细细抿了一口,时不时问两句,多数时间都是封意人在说,她在听。
船舫内原本伺候的侍女守在船头,并未进来,故斟酒便得由自己来,方才是封意人为她倒的,温柠礼尚往来,也为对方倒了一回。
封意人受宠若惊:“怎敢劳烦郡主。”
温柠笑道:“侍郎故事讲得好,我只出了双耳朵,又还想多听些。”
封意人求之不得,他本就是世家子弟中最为出众的,又惯会哄人,眼下虽是讲志怪故事,却也别有用心,无一例外,皆是精怪化形成人引诱男子之类。
每讲完一个,温柠便为他斟一次酒。
蓬莱楼里上的都是清酒,度数不高,并不醉人。
不过连着几盅下肚,封意人微醺,他酒量尚可,照常是不会醉的,可幽幽丝竹之声,让他仿若是在秦楼楚馆,心头痒意顿生。
对面明玉郡主冲他展颜一笑,满脸天真,似是全然不通男女之事。
美人如花隔云端。
他按捺不住,想一亲芳泽。
不过封意人理智尚存,知道不到万全,不能越矩半步,一着不慎满盘皆输。
就算明玉郡主瞧着如何心悦他,也断不能冒犯。
他阅女无数,见过不少女子翻脸无情的作态,明明上一刻还百般顺从,下一刻就大喊大叫起来,不过因着他身份贵重,那些女子也只闹一闹,便又软下了身子。
但明玉郡主比他身份还要尊贵,得罪了郡主尚有回旋之地,但若皇上怪罪他藐视天颜,那便是真的无解。
封意人这样想着,他喉间滚动,越是冷静,越是觉得身上涌出一股燥意。
他将身前的酒一仰而尽,吩咐船夫将船开回岸边。
温柠闻言轻轻拢起了眉,神色疑惑,还夹杂着几分不悦,问道:“怎么夜色刚落,侍郎便要回去了?”
封意人听出来了,他忙起身赔礼:“今日忽然头晕,扰了郡主的兴致,来日再同郡主赔罪。”
再待下去,他怕自己克制不住冒犯了郡主,两害相权取其轻,先走为上策。
温柠闻言,似是不信:“你当真头晕?”
见对方点了头,态度又恭敬,温柠道:“既是赔礼,那便诚心些。”
封意人心中一咯噔,揣测着这句话的意思,难道是明玉郡主生气,想要刁难他几番?
却见郡主只抬手倒了一杯酒,朝他递过来:“那侍郎将这杯喝完,就回去吧。”
封意人心下一松,他垂眸望去,视线落在那只持着酒盏的素手上,细长的指尖握住那一小枚酒盅,好似最上等的羊脂白玉。
温柠巧笑嫣然,又往前递了递。
封意人终于动了,却不是接过酒盅,而是握上了那只持着酒盅的手。
他几乎是脱口而出:“郡主,我心慕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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