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的阳光中细小的灰尘轻轻跳动。
月下张着嘴看着外祖母,目光中崇拜溢于言表!原来外祖母这时候就能看出宋大人令人震惊的能力了!有一天,宋大人何止是祁皇后和祁国公的心腹大患!甚至是陛下,都不能轻动!
宋大人是那个扶住大周江山的人!
太后见月下这个样子,轻轻拍了她一下,“知道宋大人了不起了?”
月下小猫一样哼了一声:“我早就知道了。”
“早知道?早还那么闹?”太后又拍了外孙女一下。
月下咬了咬唇,没说话。
过了一会儿她问:“那,这时候大礼议,好不好呢?”
好一会儿,太后娘娘没有说话。目光静静看着窗外,好似在看窗外那个璀璨的秋天,又好似在看阳光中跳动的细小微尘。
月下闭紧嘴巴,紧张地等着。
许久,太后道:“能辩赢,就是好事。”
“辩?”
太后嗯了一声:“哀家还在这里坐着,陛下不会做什么的。他只会让下头的人辩,大礼之争的开始就是大礼辩。”
好一会儿没人说话。
月下还是不安地问出了口:“那要是,要是辩不赢呢?”
“辩不赢这一场——”太后不觉靠着炕桌,撑着额头,慢慢道:“接下来,就难了。”
月下咬唇,前生根本没有大礼辩。那时候外祖母不在了,赵阁老也不在了,连——连她爹都不在了。大礼之争一开始就是萧淮主导,祁国公一党推动,碾压式往前推进。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他们根本不需要辩。
这样看来,还要辩,就是说双方还是可抗衡的?
“只是——”太后的声音略显疲惫。
月下心头一跳,望向太后,两手已经攥紧了太后的袖子:“只是什么?外祖母告诉我,我去做,我去努力!”
太后看着外孙女,眼睛里有泪光闪烁。她轻轻摸着月下的头,抚摸月下柔软的脸。
月下望着太后。
太后把月下搂进怀里,低声道:“这样的辩论,本身就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坐在上首看似一言不发的陛下,他的立场是所有人都明白的。如果咱们这边没有一个能够碾压式赢得辩论的人,咱们就输了。哪怕双方胶着在那里,咱们就输了。”
月下立刻从太后怀里抬头,拉着太后的手:“太后告诉我谁能辩,我去寻!我去——”
太后摇了摇头:“孩子,这不是你能做的事。那些隐世的大儒,不是你一个郡主可以请动出山的。”
如果被一个富贵的郡主请出来,对于这些大儒来说,就等于自毁名声。
太后握着月下的手:“别急,还有赵阁老。赵阁老是三代老臣,他去请,会请来的。”
月下回握着太后的手,太后的神色让她有非常不好的预感。
出宫的马车上,月下始终蹙着眉。
小洛子担心,轻声道:“郡主,宋大人一定有法子的!”
月下先是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前世,为臣,宋大人被认为治世之能臣。为将,运筹帷幄,决胜千里。可宋大人并不擅长理学之争,也从不在典籍或者清谈辩论上下功夫。甚至到她死为止,宋大人都未曾参加过一次辩理活动。
“更别说,宋大人出身农家,别说跟太子比,就是跟世家子弟比,宋大人也鲜少机会接触这些大儒。”
月下轻轻叹了一口气:“这也是为什么明明宋大人什么都强出祁青宴不知多远,但士林隐隐推崇的始终是祁青宴这样的废物!”
小洛子皱眉道:“我明白了,都是圈子。就好像我们太监,也是彼此抱团,形成一个个圈子。”
月下琢磨了一下:“你说的对。”
“那这个圈子里最有号召力的是——”
月下眉头蹙得更紧了,慢慢道:
“当然是太子。自幼书礼,尊崇文士,又是未来的新君。”
*
月下心事重重地下了马车,扶着小洛子往内院走去。
才进院门,她就一愣。
梧桐树下,玄色披风的宋晋正负手而立,抬着头仰望着这棵掉光了叶子的梧桐。
几日没见,第一眼,月下就觉得宋晋,瘦了。
她疑心是自己的错觉,是知道宋大人染了病,产生的错觉。
听到动静,宋晋转身。
月下努力控制着自己整个人,却控制不住那颗已经开始砰砰跳的心。在宋晋目光看过来的一瞬,月下疑心自己肯定是抖了。
她几乎是在,屏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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