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跟宋晋,更不能比了。
东南土地清丈,至此已成定局。
“这接下来,不知他们打算丈哪里?”
祁国公淡淡哼了一声,“看这个样子,他们是打算从四周往中央推。”
幕僚皱着眉头,“东边,再往南?肯定不会是西南。”
西南蜀地,是祁国公家族盘踞的地方。蜀地三大家族,宋许祁,哪个都不是好惹的。尤其是其中为首的宋家,在南边世代盘踞。这些年祁国公府如日中天,蜀地大族排名也不过变成宋祁许。可见盘踞西南的宋家,是怎样的庞然大物。尤其是宋家如今的家主,宋简——
只是想到这个人,幕僚就不由打了个冷战。
蜀地远离中原,其中世家又与南方烟瘴蛮地有千丝万缕的关系。蜀地自身,关系复杂,三家同气连枝,紧紧抱团。外地官员来了,不跟三大家打好关系官都坐不住,更不要说推行损害三大族利益的清丈了。
所以,绝不会是西南。
*
宋晋走出祁国公府,天已彻底黑了。
上了马车,宋晋靠着车背闭上了眼。面上是再无遮掩的疲惫之色,可事情还没有完。车子驶向了慕尚书府。
步入尚书府,别说同祁国公府比,就是同外头街市比,都一下子寥落下来。重重院落,但多数地方都是灰暗的。几处亮灯的地方,灯光也是灰暗寥落的,静悄悄听不到一点动静。
如果说祁国公府富贵堂皇恍若天宫,外头街市就是人间热闹,尚书府是什么呢?很难想象,这是这样爱热闹的郡主成长的地方。
一盏灯笼穿过重重灰暗和静寂,宋晋来到了书房。
慕元直穿的依然是洗得发白的素白色棉布袍,一支竹簪束发。书房里只一盏灯,把他的影子投在一侧素白墙壁上。
见到宋晋进来,他放下了笔,听宋晋把当前情形都说了。慕元直常年微蹙的眉头松了松,虽没有露出笑容,但已算表现出高兴。
“明日我会去见赵老大人。”说到这里他看着宋晋,“东南能如此顺利,实出乎意料,你当居首功。”
宋晋迎向慕元直视线,认真回道:“能如此顺利,多是因郡主从中斡旋。”
书房里一时间很安静,连投在墙壁上的影子都是静止的。
慕元直再开口,道:“接下来你以为该动何地?”
宋晋再抬头的时候,慕元直已经转了身体,拿起灯烛,对着墙壁上挂出的舆图细细看。其上两湖地区以及东南都已被圈出,慕元直没有回头,对着舆图道:“从周边开始逐渐向中央进行的思路很好,接下来.....”
烛光照着舆图上大周一十三行省。
宋晋上前,并拢的食指和中指落在舆图上一处,“臣以为,这里。”
墙上的影子轻轻一晃。
慕元直转向宋晋,“你是说,西南——”
“蜀地。”
*
宋晋回到郡主府的时候,已经不早了。
时安跟着近乎疾走。
风呼呼地吹着,吹得两旁阴影处的树叶子飒飒地响。时安脸上一凉,抬手摸了摸,过了一会儿才感觉又一点雨星子落下。
两人已经进了东边郡主所在的院子。时安还没说话,就觉身边公子步子慢了下来,两人已到了廊下,隔着半个院子,就是郡主所在的房间。
经历了祁国公府的如履薄冰,还有尚书府说不出的压抑紧绷,回到了郡主府,时安才始终绷着的肩膀才在这一刻彻底放松下来。
黑夜中,那片房间一团温暖的亮光。有丫头出来,静悄悄地,附耳在门边另一个丫头耳边说了些什么,两人悄悄捂嘴偷笑。
时安跟着宋晋站在远处廊下安静看着,他不知自家公子在想什么,他只觉得自己一颗心都跟着静了下来。
蒙蒙雨丝线一样飘散下来,被风吹入廊下,扑到人脸上,凉丝丝的。
“大人,我去取一把伞来。”时安轻声道。
“不必。”
宋晋话音才落,人已经出了廊下,穿过半个院子朝光亮处过去了。
房门处的璎珞见到突然出现的宋晋一讶,宋晋抬手往下压了压,示意她不要惊扰房中人。他的目光落在珠帘后榻上,上摆了一张小小榻案,月下趴在小案上睡着了。
隔着晶莹的珠帘,能够看到她的脸颊压在横放的手臂上,一旁还压着一册打开的书。
一件秋香色软罗袍,落在她单薄的肩头。
璎珞小声道:“郡主非要等大人回来.....”
等就等吧,郡主还要看书等。郡主要不看书,这时候该还是活蹦乱跳的,这一看书.....就瞌睡了嘛。
明明平日璎珞觉得宋大人最是温和,可此时,面对这样的宋大人,璎珞却觉得充满压迫感,让她多一个字都不敢说。
房外雨突然大了一些。
榻案上的月下惊醒抬头,一眼就看到了珍珠帘外一人,长身玉立。
她愣愣看着。
月下眨了眨眼,这才看清是宋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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