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从未给人打过伞,宋晋又比她高出许多,她这伞撑得无比认真。
小洛子等人心惊胆战看着郡主颤微微举着伞,有心帮忙,却只能听令,在一旁干着急。
“大人,热不热?”
月下第一次知道给人撑伞也不是容易的事儿,她咬牙问。
拼命举伞的手却瞬间一轻。
一双修长白皙的手稳稳落在伞柄靠上一些,是宋晋伸出手稳住了硕大的黑伞。
月下一下子轻松多了,好似完全不用负荷伞的重量。
宋晋的手落在离她寸许的地方。温和的声音答她的话,如水轻缓:
“这不算什么。”
说到这里宋晋微微顿了顿,低声道:“郡主忘了,臣是农家出身,这点晒,着实不算什么。”
月下哦了一声,见宋晋视线轻轻落在她身上,她觉得自己必得回复些什么。
农家?
月下试探回道:“七月流火,九月授衣?”
她对农人农事的了解,仅限于跟着先生学的《豳风·七月》。
月下微微翘起的鸦黑长睫因为紧张轻轻颤动,红润饱满的唇此时小心抿住,好像学堂里生怕出错的学生。
宋晋点头,笑道:“郡主深居浅出,身处尊位,竟然了解农事,实属难得。”
被夸了!月下莹白小脸顿时红了,目中一亮,按捺着得意,声音也轻快了些:“我知道的!五月斯螽动股,六月莎鸡振羽.....七月、七月......”
宋晋鼓励地看着她。
“七月亨葵及菽,八月剥枣,十月获稻!”
月下一口气念出,微微仰着小脸,望向宋晋,等待他的肯定。
宋晋点头,含笑道:“正是。”
伞下少女精致的面容顿时浮现笑容,好似自己做到了多么了不得的事情。
一旁小洛子望着郡主,面上跟着高兴,心里却觉酸楚。那还是他刚到郡主身边的时候,他听尚书府的人提到郡主七岁那年背《豳风》,只因中间打了个磕绊,吞吐重复了两声,就被慕大人直接扔了书本,说什么“不知稼穑,属实可笑”,还说什么“如此态度,就不要读书了,免得传出去让人笑话”。
而当年郡主为了好好背下来这首《豳风》,听说熬了半宿,读了一遍又一遍,梦里都在背书。也是从那时起,郡主愈发厌恶读书。后来,后来公主去世,郡主更不愿意碰书本一下。
阳光静静,黑伞下一片阴凉。
宋晋垂眸看着伞下月下的脸庞,握着伞柄的手轻轻动了动。就在他轻轻咳了一声,转开视线的时候,月下把伞往宋晋手里一送。
“宋大人,你等着!”
说完冲宋晋一眨眼,一阵风一样,带着小洛子就直接上了台阶,进了静轩阁。
静轩阁内
这时反而换那位年轻的宗亲开始着急了。“怎么办?郡主来了!”
庆王爷反而平心静气起来,也有耐心重新摆棋了。他是看出来了,他今天是别想办成他的事儿了。既然去不成,他也就不着急了。
“郡主来了就来呗,你又没做亏心事,慌什么?”庆王爷捏着棋子,瞥了对面人一眼。
对面一脸慌张:王爷,咱们这会儿刁难那位宋侍郎,不算亏心事?
庆王爷哼了一声:“小丫头能闹腾是能闹腾了些,还是很懂规矩的。”
“郡主果然不会发脾气?”
“肯定不会冲本王发脾气,至于你,那本王就说不好了。”打一顿,也是有可能的吧.....
这个年轻宗亲顿时脸色一白:他什么也没干,就是想留下来看个乐子!
这时郡主进来了。先向庆王爷规规矩矩行了礼。
庆王爷瞥了对面人一眼,得意:看,本王说了吧。
月下也看向了一旁站了起来的宗亲大兄弟。“大中午,在这儿看热闹呢?”
这位锦衣大宗亲膝盖一软,任由两个冰盆摆着,后脖颈汗还是出来了。
战战兢兢听到郡主一声冷笑,“也罢,本郡主正好要跟王爷好好说话。不然——”
月下目光往对面人身上一扫,最烦这种干啥啥不行却唯恐天下不乱看热闹永远跑在第一名的家伙了。
对面人听到郡主没有动手的意思,如蒙大赦,立即一躬身,往门口溜了。
两个大冰盆幽幽往外散着冷气。
庆王爷笑呵呵摆着棋子,悠闲得很。“明珠啊,坐!坐下慢慢说!本王有的是时间,不急,咱们都别急啊。”
月下没有坐。“我想跟王爷谈心,推心置腹的那种,王爷最好让闲杂人等都退下。”
庆王爷摆弄棋子的手一停,语气愈发带上了长辈的语重心长:“事无不可对人言,这些都是王府的人,有什么他们不能听的呢!”心道这是小姑娘脸皮薄,不好意思当着人替宋晋讨情。他很知道明珠郡主这个人打小就比旁人要脸。
可是,宋晋的事儿,他帮不了。更重要的是,他不想帮!任由明珠郡主说出花来,都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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