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阳光热烈,透窗而入的阳光落在慕元直转过的侧脸上。这张曾惊艳京城的脸,一半在阳光下,一半在阴影中。
宋晋拱手躬身向老师恭敬一礼,才道:“学生以为,有灾当救,哪怕知其不可为,也当为之。”
慕元直身子一颤,看着宋晋,没有说话。
宋晋道:“虽阻隔重重,但总有办法让他们配合的。”
慕元直沉声道:“那都是祁煜亲自收服的,哪有那么容易。”
“祁大人的才华手段学生从未质疑,只是——”说到这里宋晋看向慕元直一笑,“以利相聚的人,就会因利受到威胁而散。”
“你是说?”
“温尚书给臣送了整整十二箱两江历年书册,臣也不是白看的。”
慕元直一愣,道:“他们肯送过来的要么是琐碎无用的记录,要么是抹平了的数据.....”
宋晋含笑回复:“自然各府县的文书记录都没有问题。但分开看没有问题,不代表合起来看找不到问题。单看一年的找不出问题,不代表历年对比看寻不出问题。”
说到这里宋晋淡淡一笑,向慕元直道:“臣已密信,让季玉和义山两人照着线索去查,目下已有回音了。”说着,他从袖中取出一封信呈给了慕元直。
慕元直看过,暗沉的目光一亮!“如此不仅能救灾,就是清丈也不至于寸步难行!”想到什么,他提醒道:“祁国公必不会束手以待,他那边.....”
宋晋温声道:“老师忘了祁国公的心头之痛了。”
一句话,慕元直豁然开朗。祁国公心头之痛就是祁煜之死,而祁煜正是死于倭寇之手。就是为了给儿子报仇,祁国公也不能坐视东南真的乱起来。
慕元直道:“真是死得其所呀。”
当日听说祁煜死讯,他只高兴祁党失去左膀右臂,他们在两湖的清丈一下子没了这个最大的阻拦。怎么都没想到还有后头这些好处。
宋晋轻轻一笑,“是啊。”
“既这样,我会禀告阁老,就按你的主意来!我现在就去赵府,你也回去吧!”
书房中,宋晋含笑,没有动
“还有什么事?”慕元直一面袖起两封信,一面问。
“大人,学生想看看大人这边的两部孤本藏书,不知大人可允?”
“藏书阁,你可随意。”
“如此,就要耽误大人些时辰了。”说到这里宋晋看向慕元直,“既大人暂时不能离开,不妨去厢房看看郡主。郡主在等呢。”
慕元直一滞,看向了宋晋。
书房里一时间安静极了。
许久才有低沉的声音响起:“子礼,国朝正行到关键处,正需你辈鞠躬尽瘁。老师不希望旁的微末琐碎之事,牵扯你的精力。”
另一道温和如风的声音:“学生铭记老师教导。”
*
尚书府待客的厢房里,除了必备的桌椅,另外只有一只土定花瓶,插了两枝绿枝,就是整个房间唯一的装饰了。
这间厢房如同整个慕府的缩影。满朝皆知慕尚书慕元直,清履中正,苛细廉检。
月下对着眼前的粗瓷茶杯,干巴巴坐着。
就在翠珏和璎珞都不抱希望的时候,她们看到门口处有人过来,只那身白袍就知是他们老爷。
璎珞慌忙推了推椅子上还在发呆的郡主。
月下回神,起身朝门口看去。
一时间几乎哽咽。
她缓缓起身,正要恭恭敬敬俯身行礼。
只是才屈膝,就听到熟悉的声音带着同样熟悉的几乎藏不住的厌恶:
“免了,不敢让郡主行礼。”
一句话就让月下身后的翠珏和璎珞煞白了脸。
月下屈到一半的膝几乎僵住了一样,她看向了父亲。
“你还委屈了?”
慕元直只一扫月下那张脸脸就立即转开了目光,像以前一样,对这个女儿他连多看一眼都显得吃力。他冷笑了一声:“遍身罗绮者,不是养蚕人。”
月下直起了膝盖,愣愣看着父亲。隔着多年时光,见面不过一会儿,她就重新捡起了对眼前这人所有的怨恨。
慕元直再次瞟了月下一眼,声音更冷了:“别告诉我,你已不学无术到连这么一句简单的诗都听不懂了。”
“女儿就是不学无术,就是听不懂!”月下抬起下巴,望着父亲,一脸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听不懂就去学!生就什么都不如人,偏偏还好逸恶劳!”慕元直终于把目光落在了女儿那张不服气的脸上,“如果不是身为郡主,你还能干什么!四体不勤五谷不分,除了要吃要穿,攀比打扮,你还会什么!”
清冷的堂中一瞬间静得可怕。
“可我就是郡主啊,我会做郡主就行了。”月下用父亲最厌恶的方式娇俏一笑,一字一句道:“我生为天潢贵胄,会享受——,就够了。”
慕元直看着女儿,嘲讽一笑。“外头还说什么改过,依我看,你一辈子都注定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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