盈着浅淡月光的教典正刷刷快速翻页,炫耀似地向有夜展示不知何时新增的诸多魔法,似安慰,又似示好。
但她现在根本没有心情管这些,她现在极需情绪的宣泄,需要发泄,需要诉说,她要把这些乱七八糟的恐惧与没出息的畏缩一股脑儿全倒出去才能维持清醒。
杰弗里提醒了她,她可以哭,好好哭一场也许就会好,可在这儿极度缺乏安全感,不知何时又不知何人会被光明神夺舍的空间内,她的精神极度紧绷,根本就哭不出来。
敲门声更急促了,因捕捉到惊雷而赶来的克劳狄乌嗓音慌乱,正高声请求她打开门。杰弗里默默上前替她打开了门,而后他就被神色紧张的克劳狄乌直接扭着臂膀按到地上制住。
对教廷骑士来说,出现在圣女房内的双角兽算得上是巨大的威胁。
“圣女大人!您没事吗?”
匆匆赶来的骑士在撂倒完全不还手的双角兽后,谨慎地环视室内一周后才将视线落到靠墙站立的有夜身上。
纯白的圣女正流着泪,垂眼就着泪水擦拭手上干涸的鲜血。
她的衣襟,她的发,她的颈项…无一处干净,斑斑血迹印刻于上,几乎令他浑身血液全部翻腾着上涌。
克劳狄乌的面色霎时凝重,手下力道更甚,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质问杰弗里。
“你对圣女大人做了什么?”
“和他没关系。”
有夜率先回答。
“我没有受伤,这些都是光萼的血。光呜…发生了一些小意外。”
可话到口边时,那双含着癫狂的纯金眼眸又蓦然闪现眼前。
有夜被吓得一下掐断话头,颤栗着抱紧了自己,随意扯了个借口结束了话题。
这般明显的异样任谁都能察觉,更何况还是接受过良好训练的教廷骑士。
圣女大人明显是被什么魇住了,滔天的恐惧将她压得快要喘不过气来。
是血吗?不,不会。前日晚宴之时圣女大人就浑身浴血过,可也没表现得像今夜这般惊恐,一定是些什么别的东西吓到了她……邪祟,又或是可怖梦魇,能吓到女孩子的东西实在太多,克劳狄乌一时半会儿根本想不到答案。
克劳狄乌松开被他制住的杰弗里,眼神犀利地打量起头发乱糟糟的双角兽,出乎意料的,这只双角兽眼内只有遮不住的担忧,并无龌龊之色。
看来他的确错怪了杰弗里。
克劳狄乌抿唇以拳捶胸,僵硬地开口道歉。
“抱歉,似乎是我先入为主,误伤了阁下。”
不过杰弗里似乎一点儿也不在意自己被冤枉,他用自己的脑袋点了点有夜的方向,频频催促着克劳狄乌上前。
“我说,你眼睛瞎吗?看见没?快去啊!”
“我不理解阁下所说之事,若是为损坏名誉之事,我愿意给予一定补偿。”
面对克劳狄乌如此呆板且明显想堵他话的回答,杰弗里只不以为然地翻了个白眼,就大大咧咧地盘腿坐下,撑着冰凉地砖,挑衅般地开口。
“我说,你快去,快去用你的体温温暖安慰可怜的圣女大人。男人安慰女人…要我教你么?”
什…什么!
好看的霞色瞬间弥漫克劳狄乌白皙的肌肤,他僵硬地像个木头人,仿佛完全听不懂杰弗里所说之事。
“你是不是真瞎啊,从不哔——的吗?,圣女在哭没看见吗?就算没哔~听都没听哔~过?什么稀有物种啊!滚滚滚,滚好了,这么大个男人光僵在这儿有什么用处。”
尽管嘴上说着一点儿也不饶人的消音话语,但杰弗里心里还是隐隐有些窃喜的。
他虽也想尽快拉出于惊惧中迷路的有夜,但也同样地不想自己相中的画布被他人夺去。
情敌之间是有些奇异的心电感应存在的,比如杰弗里只一眼,就看穿了眼前这位教廷骑士的小心思。这名单纯的骑士似乎完全不知道该怎么遮掩此类情感,一直以一种直白而热烈的方式展示着自己的恋慕之情。
杰弗里双手环胸,十分好笑地看着克劳狄乌在思虑过后,几乎踏出同手同脚的步伐,拉着满脸懵的有夜进入浴室,然后替对方用清水冲洗着满是血污的双手。
不过比起溅满血液的圣女,骑士的脸显然要更红一些,就连捉着圣女手掌冲洗的手也僵硬的很,嘴也笨得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有夜则全程盯着被她染红的水流。
在舒缓而轻柔的流水声中,她又呜咽着开始流泪,可直到将血红的手掌全部洗净,她也没能哭出声来。
她不明白这种恐惧怎么能擒获她如此之久,身体的颤栗像是自灵魂深处涌出,比起应激,倒更像是同光萼一般苦熬漫长时光而被迫养成的习惯。
习惯?啊!她明白了,多么简单的道理…
是她体内的月神神格在惧怕着一体伴生的光明神,而她作为扮演者,只能忠实反射着被设定好的情绪。
没办法的,顺从吧……
变回原本乖顺的洋娃娃,就不用再经历这些了……
呜…可她不想害怕啊!
她好不容易才改变了自己,好不容易…好不容易才踏出的一步,为什么还要为这个该死的疯子缩回来?!
有夜深吸气后,挥开克劳狄乌的手,干脆脑袋冲下地将自己浸入水池。
冷到刺骨的流水呛入呼吸道,火辣辣的疼痛能很好地帮助她进一步清醒,也十分自然地逼出了她被抑住的尖叫与呐喊。
“光明你这个疯子有本事就再来啊!!有本事就给我抠自己心脏啊,挖别人的装狠算什么东西!”
水下的一切都是无声的,除了一串又一串激昂的水泡持续向上漂浮,外边人什么也听不到。她耳边全是模糊不清的惊呼,有夜感觉有人板着自己的肩膀,硬是把她从水池中拽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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