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道长。”
百里凤至有些懒散地双手抱臂而立,状若随意道:“这林越好歹曾被你视为衣钵传人,让他来见你最后一面罢了。”
“最后一面?”涂道长看了百里凤至一眼,“统领大人是打算用重刑了?”
百里凤至那银色面具下的凤眸中尽是漠然,只是淡声道:“涂道长一直缄口不言,本将也无可奈何,或许下手会稍重些,即便涂道长因此而不幸兵解,也怨不得人,还请担待。”
涂道长叹了口气,摇头道:“老道说了不知就是不知,百里统领还真是固执啊……也是,女将也毕竟是女子,女子确实都很固执。”
百里凤至也不在意涂道长这番话,到底是在嘲讽还是另有它意,而是看向林越,说道:“林越,你有什么想说就说吧,听闻你今日出城去了,你妻子快不行了?”
“是,统领大人。”
林越拱手叹息道:“拙荆本就支撑不久,想出去看看,草民一时心软答应了下来,没想山上秋风颇急,她随草民登高跋涉后,被秋风一吹,回来的途中便发起了热病,她这身子骨只怕是……”
他叹了口气,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揖礼道:“待草民与这老道说完,若是大人没有其他吩咐的话,还请准允草民回家,陪拙荆走完这最后一段路。”
涂道长不露痕迹地瞥了林越一眼,眼底却是闪过一丝思索之色。
“无妨,你随时都可以回去。”百里凤至淡淡道。
“多谢大人。”
林越再次拱手,随即转头看向老道,微微皱眉道:“涂老道,此生我本不想再见你,你是死是活都与我无关,但看在过去一年的情分上,我还是来了。”
他顿了下,说道:“今日我过来,只是想劝你别死撑了,我知道夏列肯定是你杀的,而且除了你之外,也没人有这个嫌疑了,你不妨痛痛快快地承认,也免受刑罚,好歹能落个痛快,不是吗?”
百里凤至听得眉头微簇,有些听不下去地微微偏过头去。
这林越又来了,什么都不知道,就强行推论这老道杀了夏列,莫非还真觉得自己很聪明?
“呵呵……”
涂老道只是冷笑一声,“你来看老道,就为了说这些?真是污人耳目,还是回家陪你那妻子去吧,她都快死了,你还有心思来见老道?怕不是为了讨好这位百里统领吧?”
“不知好歹!”
林越忍不住怒道:“子秋不就是被你害成这样的?我知道你厌恶她,但她恐怕都坚持不过这两日了,你还这般冷嘲热讽?”
涂老道冷脸以对。
监牢内,一时间安静了下来。
林越连续深呼吸数次,才平复了心情。
随即,冷声道:“或许这就是你我最后一次见面了,上次我就说了,今后我与你再无瓜葛,我不需要你再拿我当儿孙看待,无论将来发生什么,你也只能待在阴暗的地牢里,我的人生你也无法再插手,懂了吗?”
涂老道沉默了少许,淡淡道:“废话真多,你一个凡夫俗子的人生,还有什么可插手的?掂量掂量你自己那点能耐吧。”
林越最后再看了涂老道一眼,随即对百里凤至拱了拱手,便漠然转身离开了这座监牢。
刚才他已经表达得很清楚了。
以老酒鬼的智慧,一定能明白他这番话在交代什么。
百里凤至也没说什么,只是看了涂老道一眼,便转身走出了监牢。
随着锵的一声,冰冷坚固的牢门再次封闭。
昏暗中,涂老道默然坐在监牢内,回想着林越方才所说的那些话,在心中喃喃道:“越儿你到底是什么意思……假苏子秋这两天就要死了,难道她就是夏列?你究竟要做什么,还特意冒险过来警告不让我出手……”
这一刻,他的心中忽然生出悔意,缓缓低下头,老眼中隐隐泛起泪花。
“鹿儿,爹对不起你……但爹立了誓,这一生都不会再用神霄道法……本想着这辈子就当一个凡夫俗子,也想让越儿远离争端,就这么平淡生活也好,但是……”
他低首坐在冰冷的牢狱中,恍若一个垂暮而无力的老人,苦含着自囚之人那矛盾的懊丧和渴求,如鲠在喉。
“越儿……你不能出事……”
……
刑狱幽暗且漫长的廊道内。
“林越。”
身后忽然传来百里凤至那清冷平淡的声音,林越转身看去,只见百里凤至带着楚副将走了过来。
他当即拱手道:“大人还有何吩咐吗?”
百里凤至打量了他一眼,淡声道:“没什么,只是觉得……方才你与那老道所说的话,似乎多了些?”
说了那么多,她果然开始再次怀疑我了,很好……林越心中一动。
当即叹了口气,说道:“是,涂老道虽然指使那夏列杀拙荆,但这一年来,对我确实也颇好,恩仇难消,草民也话多了些。”
百里凤至没说什么,只是忽然问道:“倘若你的猜测是错的,你妻子的死,不是他指使的,你会怎么办?”
“不是他?”林越微微一怔,说道:“大人找到凶手了?”
“只是一个推测而已。”百里凤至平淡道。
“原来如此。”林越恍然,连说道:“但草民觉得,凶手必然是那老道,大人只管下死手便是,兴许那老道就会开口认了呢?”
百里凤至蹙起眉头,淡漠道:“你可以走了,记住,这个月你不得离开青都。”
林越怔了一下,但还是拱手道:“是,草民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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