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太忠嘀咕的声音并不大,说的又是比较生僻的话,基本上就没人听明白他是什么意思,只有那个戴眼镜的专家看了他一眼。
陈区长也没在意大家的感受,他只是轻叹,“只有影响法院这一个选择了吗?”
“解读上的问题,当然还要从解读上着手,”秃顶的专家哼一声,“陈区长你是比较有担当的,要是沿袭以前的判决,你不觉得对麦苗被吃的人有点不公?”
“我就知道你看我不顺眼,”陈太忠狠狠地瞪他一眼,两人对对方的第一印象都不是很好,不过这两天随着接触的增多,这个叫李瑜的秃顶发现,年轻的区长虽然每每有惊人之语,听起来是不知道天高地厚,但是此人是真心想完善娃娃鱼养殖项目的各种漏洞。
陈区长也发现了,老秃根本就是个嘴上没把门的主儿,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嘴上缺德心地却不坏,而他还有些思路,需要得到对方的肯定或者说质疑。
所以这两天两人斗嘴斗个不停,彼此也不在意,陈区长听对方如此说,只能摇摇头,“我的法律基础太差,没能力要求专业人士听我的……不过这个事情,并不是只有一种处理手段。”
一边说,他一边就抬脚向人群走去,而就在此刻,赵印盒也是从远处奔了过来。
两人在中间的田埂相遇,赵乡长低声汇报,“陈区长,李家那边一定要打官司,不接受调解,我有个建议……还是把工作重心放在刘家人身上吧。”
“因为有过类似案例,要刘家认清现实?”陈太忠淡淡地问一句。
“大致就是这样了,”赵印盒没参加讨论,不知道这群人的主要观点是什么,不过这样的案例不止一起两起了,下面的干部就算有人不是很理解,可总是要面对现实。
所以赵乡长也是打算先做一做刘老二的工作,陈述清楚利害之后,对方若是真的不能理解,那也只能让这两方上法院了,他这个乡长已经尽力了。
不过他也不是铁石心肠,又见陈区长面色有异,说不得补充一句,“刘家愿意配合的话,乡里接下来的特色种植或者特种养殖,可以考虑让他优先上名单。”
暗处的补偿吗?陈太忠心里暗叹,脸上却没什么表情,之际加快了脚下的步伐,不多时就赶到了现场。
这时已经不止一个人知道,陈区长来了,见这一行人气势汹汹而来,各种嘈杂的声音登时为之一滞,只有少数人兀自在低声交流。
“看来我不用自我介绍了,”陈太忠将双手向身后一背,微微地点一下头,“听说你们这边出了点纠纷,我过来调解一下……先问一句,有没有谁认为我不够资格的?”
谁敢怀疑堂堂的区长不够资格?而且新区长的强势,已经传到了下面乡镇上,在场的人不敢说人人都知道,但是这两三百号人里,总有那么两三个是知情的。
“既然没人置疑,那我就开始问了,”陈区长这不是先声夺人,而是讲究个程序正确,他四下扫视一眼,“谁是李大嘎子?麻烦站出来。”
“我就是李首仁,”一个精瘦的汉子走了出来,人也长得憨憨的,倒看不出什么刁钻样儿来,不过他人虽然瘦,走动之间精气神足得很,是属于那种力敏型的主儿。
“说一下,怎么回事,”陈区长简单地吩咐一句,他事先打听得再多,也总要听当事人再说一遍,这也是程序正确。
李大嘎子却是不怕说这个,他占理的嘛,于是哇啦哇啦讲述一遍,虽然肯定会为自己开脱,但是大致经过没什么问题,“……我家在村东,他的田在村西,我的牛从来没啃过他的苗,这是第一次,我也没想到牛就能去了那边。”
“你胡说,你家的牛没啃过我的苗?”旁边一个矮壮的中年汉子恼了,“我是没当场抓住你,当全村老少爷们儿的眼睛都是瞎的?”
“那你找个见证出来,”李大嘎子也恼了,眼睛一瞪,“空口白牙污蔑人,行啊刘老二,这就又记你一条……咱们慢慢算账。”
“一厘多的苗儿,我一直没找你麻烦呢,”刘老二扭头看向一个老妇人,“王二婶子,当时你看到什么了?麻烦你说句公道话。”
“我一寡妇,什么也没看到,”老妇人面无表情地发话——她愿意有限度地做好人,但是跟李家人对质,她没这能力,也犯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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