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殷市长也好,刘满仓也罢,他们对经营企业的概念,跟陈太忠完全不一样,一方是认为寅吃卯粮很正常,公家的钱永远是不够花的,哪怕是曲阳黄这样的利税大户——多找几桩事情来做,钱绝对花得出去。
所以在他们看来,拖欠供货商的货款,那是天经地义,尤其是这个时候的商界,还流行一个观点——拿自己的钱赚钱,那是笨蛋,要学会拿别人的钱赚钱,这才叫懂经济。
但是陈太忠不一样,比如说疾风厂,又比如说科委大厦建造的时候,也是要求乙方垫资,这多半是为了考验乙方实力,同时也要保证质量,但是一旦通过审查,该拨的钱就按期拨下来了,绝对没有半点犹豫。
在陈太忠走后,许纯良继续这样处理事情,许主任也是这种姓子的人——他当初组建施工队搞高速路施工,甚至想着第一单不赚钱,直接将自己的工程队升级为全自动化施工,他不是愿意在小事上耽误时间的主儿。
这些就扯得远了,殷放在来了凤凰之后,略略一了解,就知道曲阳黄集团的老总刘满仓是田立平提拔起来的,此人做事雷厉风行,通过一系列的强硬手段,尽快地整合了黄酒资源,保障了欧洲市场的需求,田市长曾经当众表示——刘满仓是个有魄力的同志。
所以,虽然曲阳黄集团是一块很肥的肉,殷市长也没兴趣去收割——除非那厮太不懂事。
刘满仓肯定懂事的,他本是半个段系人马,后来寻到的靠山田立平也走了,他若不服务好新来的殷市长,不用等殷市长发话,章书记只要牙缝里透露一丝口风,他就惨了。
正是因为曲阳黄集团有眼色,殷放就懒得动那个班子,他来凤凰是为了增加基层工作经验,不是来养老的,只要田立平有的我也有,就足够了。
要说殷市长做得也算不错了,曲阳黄集团这样的肥美单位,他不但沿袭前任的班子,也不多做干预,下面有人反应说,曲阳黄的采购过程中有猫腻,他听到了也只当是没听到,左右不过是对关系户的照顾罢了,换个人来,能彻底杜绝吗?
在陈太忠开始搞这个黄酒文化节的时候,殷市长就觉得,这个文化节对曲阳黄的影响,可能是弊大于利——闷声发大财就好了,何必吵吵得天下皆知呢?到时候没准别的黄酒厂家也要来抢国外的市场。
不过再怎么不情愿,殷市长也是蒋省长提拔起来的,而这个文化节是谁的主张,他也一清二楚,所以他只能积极地支持——维持现状,总还是很容易的吧?
但是不成想,三天前驻欧办传来消息,说欧洲的包销商要来天南,这真的是晴天一个霹雳,是个人就能想到,曲阳黄这边可能要有麻烦了。
对于殷放来说,这才叫真正的欲哭无泪,曲阳黄集团那边,一直维持得还算不错,但是法国人一来,所有的矛盾都将会被激化,而袁珏则明确地表示,承担不起这副重担。
一时间,殷市长都有点想撤了袁珏这个驻欧办主任,但是……他还不敢撤,姓袁的跟的是陈太忠,这就很令人三思了,更令人三思的是,凤凰市第一大出口产品焦炭,也是驻欧办居中协调的——确切来说,是陈某人包办的。
所以说,他刚才说的是大实话,小陈你不来找我,我都要去找你了。
陈太忠听到这话也沉默了,他当然知道刘满仓是谁,更知道田立平走后,这个人通过好几个人,试图跟他建立关系,只不过陈主任人在省委,又离开了驻欧办,没兴趣搭理此人。
然而陈某人做事,一向对事不对人,听到这话,真的是有拿下刘满仓的冲动了——虽然田书记是他便宜老丈人,但是此人做事,委实太差了一点。
不过当着殷放,他也不能太长他人志气灭自家威风,于是微微一笑,假装听不懂里面的意思,“去年就上任了……原来是老同志啊,那更不需要我关注了。”
我是看在你的面子上,不方便动他!殷放听到这厮耍无赖,心里真是有点委屈,不过这个话这时候说,徒灭自家威风而已,所以他只能点一下,“不拖欠供货商的货款,这个工作你来做,比我方便一些……我要说话,有点不尊重田书记。”
“田市长要在,也不会允许他这么胡来,”陈太忠不以为然地回答,“曲阳黄这么好一个项目,任由他这么折腾下去,最多再坚持一年,走下坡路是必然的。”
这话真的在理,企业要发展,开源和节流是必须强调的——刘满仓目前在做的,说得好听一点就是节流,但是话说回来,对于一个蓬勃向上发展的企业,一些可有可无的节流,最终会导致供应链中断甚至市场萎缩,这岂不是捡了芝麻丢了西瓜?
说白了,还是某些人特权思想太浓,把自己摆到了救世主的位置上,这种心态,可能会搞好一个企业吗?更别说这里面会涉及到太多的猫腻。
有关系的供货商,会比较早拿到货款,那么也就是说,下一步的发展,就是有关系的供货商,可以用比较差的产品,挤掉那些比较好的产品的份额。
那么更是说,有关系的供货商,甚至可以凭借资金和关系,收购其他的小黄酒厂家的产品,形成垄断的趋势,到时候收购价,还真的由不得黄酒集团了——这个可能姓不大,因为黄酒集团可以推出相应的措施,但是毫无疑问的是,这个可能姓,是客观存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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