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任市委书记党项荣吃工作餐也在这里,不过那时候小楼还是红砖墙,章尧东上任之后,约莫是嫌有点晦气,但是附近又没有什么合适的地方了,索姓贴一层白色马赛克,又将小楼里面装修了一下,于是就有了“白宫”的说法。
章尧东找陈太忠来,当然不会用什么文海的事情做理由,他要上省城了,是想再了解一下科委的新动向以及凤凰市今年招商引资的前景,正好陈主任兼着这两个口子,那么喊过来吃饭也就正常了。
这饭桌上也没什么外人,除了章书记的秘书,就是市委秘书长魏长江和前金乌县县委书记,现在任市委副书记的姜勇,这是章书记在市委中的左膀右臂,嫡系中的嫡系,相较之下市委组织部长盖正气都要差那么一点。
章尧东平时的便饭,比段卫华也强不到什么地方去,饭菜虽是精致,但大抵还是原材料比较新鲜,做工比较细致而已——像那排骨汤就是如此,农家自己养的没吃饲料的土猪,放在砂锅里小火炖七八个小时,葱姜蒜都不加,只加些许的盐,入口即化,满嘴都是浓浓的、纯粹的肉香味儿。
好在是不用吃那粗糙的粳米了,陈太忠对食物没什么挑剔的,倒是跟姜勇喝起酒来,姜书记爱喝两口,而且酒量奇大,章尧东知道这二位的状况,也懒得管,他和魏长江都是倒了一杯啤酒慢慢饮,与其说是饮酒倒不如说是在养生。
不过章尧东跟段卫华有一点不同,段市长吃便饭的时候很快,不谈正事,他却是专喜欢在吃饭时边吃边聊,先交待了两句自己去省里之后市委的工作安排,又说起了关于精神文明建设的事情——姜书记目前主管的就是意识形态的口儿。
说完这些,大家就畅所欲言了起来,姜书记几杯酒下肚,开始抱怨陈太忠卡金乌卡得太死,一点星火计划的钱都不给,不过他这县委书记早就离任了,眼下唠叨,无非就是瞎侃。
“要是姜书记您现在还在金乌,想要多少钱随便开口就成了,”陈太忠应付这种场面已经不在话下了,笑嘻嘻地回两句不着边际的话,轻描淡写地化解了怨气,还不忘顺手拍对方一记马屁。
“小陈你现在嘴皮子真溜,口惠而实不至,”章尧东哼一声,却也不是着恼的意思,“收拾一下,跟我一起去素波吧?”
陈太忠一直在琢磨,章老板把自己喊来是个什么意思,听到这话点点头,“正好我要去素波搞点钱呢,党校也要开课了,我需要准备什么吗?”
听到这话,魏长江和姜勇交换个眼神,心里禁不住称赞年轻真好,人家章老大发话让你陪着去素波,那是瞧得起你,你倒好,居然敢说“正好你要去”——难道不“正好”的话,你就不去了吗?真是话多。
果然是年轻真好,章尧东也没介意他这话,端起小碗咕咚咕咚喝两口汤,心满意足地长出一口气,才抬起头来,“不需要准备什么,听我的安排就行了。”
这个吩咐,就充分说明陈太忠刚才的话有多么多余了,章书记本来是要你随叫随到的,现在倒好,老板还要去就你的时间,不太合适吧?
年轻的副主任也隐约地感觉到,自己刚才的话,说得似乎有点不妥当了,不过他也没怎么在意,笑着点点头,“那成,配合章书记的工作是重中之重,别的事情都放一放,等一会儿我把工作向文主任移交一下。”
这话肯定是给章尧东提供炮弹用的,要不然他也不会只说文海不提秦连成了,章书记这次却是没有瞬移,跟着他的话题就来了,“小陈,你们这次火灾,暴露了工作中的不足啊。”
“嗯,”陈太忠很郑重地点一点头,叹口气放下了筷子,以示他的心情很沉重,“这个是有历史因素在里面,不过关键还是我们的重视不够,最近正打算推掉那两栋楼,起两栋新楼,职工宿舍院也已经开始建了。”
“科委现在做得不错,但还是缺少一个能全面规划的掌舵人,这不,关键时刻就看出来了?”章尧东终于图穷匕见,“小陈你独当一面没有问题,可惜在大局感上还稍微欠缺点经验,再过个一两年会更成熟。”
这话别说年轻的副主任听出来了,就连魏长江和姜勇也听出来了,两人这次连交换眼神都不方便了,只是在心里暗暗地盘算:得,这次科委换人是一定的了,不过听章书记这意思,一两年以后恐怕上位的还是小陈。
我还没有大局感?陈太忠真的要出离愤怒了,别人的水库哗哗地垮坝、豆腐渣的时候,我的太忠库忍辱负重,有成绩都不敢宣传,这都不叫大局感的话,什么叫大局感?
当然,这只是属于腹诽的内容,他心里可是在暗暗地叫苦,完了,要坏菜啊。
陈太忠不怕章尧东私下跟自己谈这个问题,但是姜勇和魏长江两个市委常委在场,章书记当着他俩的面把话说出来,这就是没有转圜的余地了——要不然老板的面子何在?
“章书记说得非常正确,”他硬着头皮点一点头,“文主任工作很认真,但是心里的局面稍微小了一点,我个人认为,这场火灾跟他缺乏统筹调配能力关系最大。”
你小子死活是要保那俩副主任了,章尧东也听明白了,做为凤凰的市委书记,他想了解下面行局的权力布局,还不是轻轻松松的事情?是的,他非常清楚,小陈对文海不感冒,但是对那俩副职却是很赏识。
是的,这个答案在他的意料之中,虽然陈太忠试图保那俩副职,也算是挑战他的权威,但却不是什么不能容忍的事情,热心并不是缺点——同事之间该帮忙说话的时候还是要帮忙,做人不能太势利、太冷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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